“心疼呗。”萧驿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怀安哥哥，我…”
郁怀安抬了抬手，示意他别说了，眼中似乎也满是难受：“吃饭呢，先不提他。”
“一提大家都吃不下去饭了。”
然而即便如此，这顿饭三个人也吃的不甚愉快，等饭撤下桌三个人准备去院里喝茶的时候，郁怀安才淡淡开了口：“胥蘅。”
“嗯？”
“你觉得，是我做错了吗？”
“不会。”萧驿这句话没有任何偏袒的意思，他十分认真的道：“只是你们两个没沟通好而已，事情过去了就好了。”
“不是的。”郁怀安看的比谁都清，他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我认为爱是不能用实际来衡量的，他却与我完全相反…从前我只以为，只要足够相爱，只要我对他足够好，我们两个之间的差距便可以弥补。”
“现在看来，我错了。”他低声叹道：“这种东西是不能弥补的，若是事情不发生还好，事情一旦发生，那我们差的东西就会是一块缺口，永远弥补不上。”
萧驿有些艰难的停住脚步，他转头看向神色落寞的郁怀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上前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怀安哥哥，我还在的…我理解你。”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爱他，不想和他分开…我在自欺欺人。”郁怀安的声音里掺杂了哽咽：“胥蘅，你知道方才我想问他什么吗？我刚才没敢问出口。”
“想问什么？”萧驿心里升上来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想问问他，他现在这样避嫌，那假如他得到盟主这个位置了，那他往后要把我置于何地？”郁怀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满是心碎：“像他说的那般，把我藏起来豢养吗？像养一个宠物一般？让我见不得人吗？”
“我和他在一起，就这般…见不得人吗？”
纪云清和宋凛不同，他在意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便处处都是束缚。
他大概永远也不能对着旁人说出和宋凛一样的话---“我就是断袖，我爱着同性，我无所畏惧。”
他不能。
“不会的…”萧驿感觉自己也要哭了，心想一直以来郁怀安过的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太心疼了。
“那你要跟他分开吗？”
郁怀安身上僵了僵，他慢慢放开萧驿，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着似乎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天空，低声道：“我不知道，如果这话是你昨天问我的，那我肯定会回答不会，但今天…我真的不知道。”
“胥蘅，褚希，我和他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从出生他就住在我隔壁，是隔壁邻居家的孩子，我们两个一起长大，一起修习，最后一起被发现有灵力，一起被送去北荒这边修仙，这些还不够，就连之后进仙盟也是一起进的。”
“从小我就喜欢他，但我深知我们两个不太可能，便一直把自己的感情压抑在心，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也一样的喜欢我。”三个人坐在院子里，一人拿着一盏茶，只听郁怀安静静的说：“他跟我表明心意的那天，我虽然嘴上不说，却很开心。”
“他敢跟我说出口，我就觉得很开心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便什么也不强求了。”郁怀安闭上了眼睛，低声道：“相处这几年，我们其实某些方面很合拍，哪怕在昆仑北脉的这两年，环境再艰苦，我们也一直很开心，可我没有想到，在我眼里这般幸福的事，于他来讲却是噩梦。”
萧驿有些恍然的转过头去看他的侧脸，右手却被宋凛紧紧的攥着。
他师兄似乎是怕他听了伤心。
“刚才我才隐约的回想起来，就是因为从小到大我们都在一块，所以他才一直在跟我比。”郁怀安说到这里时，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便喝了口半凉的茶，苦笑起来：“我们关系一开始就很好，但他家教甚严，一直被要求做最优秀的人，可是他面前总是横着一个我。”
“仔细想想，我也挺过分的，一直比他强，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所以到了仙盟盟主这件事上，他才会这个态度吧。”他淡淡的道：“这样一想，倒真是我的不好。”
萧驿垂眸看着手里被月色映的发亮的茶杯，好一会才跟着笑了一声：“不是的，只是他大概一直是个很好面子的人，所以如今被压制久了才这般…疯魔，这样一想，他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
堂堂老攻，却一直居人之下，谁会没有压力？
只是即便如此，纪云清也足够不懂事，足够伤人了。
“嗯。”郁怀安淡淡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有些怅然：“这不怪他，是他原生家庭给他强加的想法，只是…眼下我该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
“我该考虑的，是我们怎么才能走下去。”
“我很爱他，但眼下似乎哪条路都是死路了。”
宋凛抱着手臂靠在软塌上，低声道：“怀安，你不必这么消极，这是纪云清的性格问题，可无论如何，我都瞧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萧驿看了自己家师兄一眼，然后低声道：“嗯，看得出，怀安哥哥，其实我也不希望你们两个分开，原因没有别的，因为我知道你们两个相爱。”
相爱的两个人，凭什么不可以在一起呢？
郁怀安看了他们两个一会，微微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低低的叹了一声：“原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后来每次和他产生冲突，都是鸡同鸭讲，他没错，我也没错，可是我们两个还是在吵。”
“相爱和合适，有时候是两回事，如果一对有情人在一起不能互相促进，只能相互消磨，那就是不对的。”郁怀安慢慢起身，负手抬头看着月亮，许久之后才低声道：“这个道理我早先就明白，只不过我一直在回避。”
“眼下问题发生了，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萧驿蹙眉看着郁怀安的背影，满脑子都是方才郁怀安一脸苦涩的对纪云清说的那句：“假如他得到盟主这个位置了，那他要把我置于何地？”
他想，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事情，而是如果纪云清真的想成为盟主，便将意味着他们的关系永远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也就像是郁怀安所说的---他会把他藏起来，当成宠物一样豢养起来。
他们的感情，将永远如此。
太沉重了。
论谁都受不住。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萧驿亲眼见着郁怀安是怎么面对前来拜访的那些人的。
那些人送礼，他不收---照常来讲是应该收下的，毕竟他是仙盟盟主的候选人之一，接受了礼物就等于接受了这个人的追随，如果将代表着合作之意的礼物退回，就代表拒绝了这等关系。
他亲眼看着前来拜访的人笑脸进去，冷脸出来。
“这样真的好吗？”萧驿忍不住问郁怀安：“怀安哥哥，先不说别的，你这不是把人都得罪了吗？”
郁怀安脸色淡漠的摇了摇头：“原本也是互相有所图，眼下我无需这等关系，趁早断了好。”
“你真的不想在仙盟做事了吗？”
郁怀安轻声笑了，半晌转身摸了摸他的头：“是有此等打算，萧胥蘅小朋友，你知道我来仙盟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这他还真没听说过，他一早听闻郁怀安这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他对灵矿敏感，处事公道大气，极得人心。
他还真不知道郁怀安在旁的方面的建树。
“我是画师。”郁怀安低声笑道：“你见我府上挂着的那些画，都是我画的，来仙盟这些年太忙了，许久不画手便生了，往后不在这里做事了，想来也有时间静心动手画了。”
萧驿睁大眼睛，有些感慨的道：“那是你画的？怀安哥哥，真不是我夸你，你跟我说这个之前，我还以为是哪位名家的画，你买来收藏的呢。”
“我就是名家。”他眯起眼睛笑了笑，语气又自信又温柔。
如雪山之上的骄阳一般温暖。
萧驿不得不承认，郁怀安从头至尾都是个很美好的人。
和纪云清那样世俗的人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四日之后，萧驿和宋凛跟着郁怀安起了个大早。
郁怀安今日的装扮是前所未有的正式。
一身雪白的衣衫，领口微微立起，就连平日一根发呆竖起的头发也有所不同---被金色的发冠高高竖起，看着漂亮而庄严。
就连平日里一身白色布衣的宋凛也穿着一身特殊的黑色长袍，头发也用金冠竖起来了，长剑和笛子也不系在腰外挂着了，反而收到了袖里乾坤藏着。
萧驿坐在宋凛对面，眼睛都看直了。
他从来没见过他家师兄穿的这么正式，怎么说呢，又禁欲又规矩，连领口也高高的竖起，脖子都看不见了。
然而这件衣服诡异就诡异在腰线的地方特别贴身，他只要仔细一看，就能看见宋凛精瘦的腰线和若隐若现的腹肌。
这什么见鬼的衣服？
有这么穿衣服的？还是正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