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驿站在墓地的尽头哭笑不得的待了一会,然后好不犹豫的拎起一只铁锹开始挖,不知道花了多久才外开一个墓,里面果然是空的。
果然,证明里面是空的之后,墓碑上的名字就消失了。
紧接着,他一个一个的开挖,仿佛永远不知疲倦,日升又日落,不知道挖了多少天或者多少年,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饿死了,死后也在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总之没被挖开的墓越来越少,胜利也似乎离得他越来越近了。
萧驿意识混沌之余,他隐约的意识到这次是他自修炼心法以来经历过最痛苦的一次,又累又饿又不安,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太孤独了,没有人跟他说话,空气中也没有别的呼吸声,世界都一片静寂,只剩下了他挖土的声音。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坚定过。
若是换做前世的他,他一定做不到,到了最后,别人不逼他,他一定也得把自己逼疯了。
不是前世的那个他心志不够坚定,而是那个时候他以为除了他自己,他什么都没有。
而现在他不一样了,他很切实的知道过去的那三个月都不是梦。
他有爱人,有同伴,有充满着期望的未来。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所以别说是挖土了,什么他都能干。
只要还能让他回到宋凛还有沙旭海那帮人身边。
时间仿佛就这样持续了仿佛三年。
一个接着一个,等他最后走到自己的墓碑前时,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疲倦了。
他挖开了自己的墓,然后闭上眼,沉沉的倒了进去。
视死如归?
不,他想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能看到他心爱的人了。
这三年的时光太漫长了,他太想他师兄了。
……
等萧驿再次睁眼的时候,察觉到自己一身轻松,仿佛像是刚经历了生死,如获新生一般。
他揉了揉眼睛,从冰凉的地面上坐起来,却立刻被人扶住。
“哎等等,你还不能起来,你的四肢都伤的不轻。”是陆琴离温和而平缓的声音:“若是你想动,就让人先背你,你这伤得缓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动,不然将来要长不高的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正是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哄小孩的语气。
“穆离,现在就你有力气,你背他一下吧,我们还有事要做,眼瞧着就要日出了,再不做来不及了!”
穆离在不远处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慢慢朝着他这边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拽起他的两只胳膊放在背上背了起来:“疼吗?”
穆离的声音很低,却也很温柔。
萧驿顿了顿,半晌慢慢勾起了嘴角,笑眯眯的说道:“还行……我这是怎么了?”
穆离低声跟他说:“你挖墓的时候中了里面藏着的毒,走入了臆境,在你的世界里你的举动兴许是正常的,但在我们眼里你就是个放下铁锹不断空手刨土的疯子,过去拉你你还打人,你手上伤的不轻,是自己造成的,你左腿上膝盖的骨裂……是沙旭海打的。”
沙旭海忍不住在一旁喊了一声:“卧槽穆离你说话能说全点吗?是他先毒打我一顿的---我都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我要是不踹他腿,我胳膊都要被他咬掉了……萧胥蘅,这个疯子!”
萧驿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
我靠?
刚才的那想象中的三年,他以为他是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儿,结果他只是一个人在发疯吗?
这么丢人的吗?
萧驿感觉自己心里好不容易竖起来的英雄形象瞬间崩塌了,紧接着,他连耳根子都开始热了起来。
他这幅模样,宋凛应该看得一清二楚。
这也太丢人了吧?
段松白身上极为狼狈,不仅全是泥土,还沾了不少血迹,看来是还没来得及用清洁术,他和沙旭海背靠背的靠在一边,抬头看了他一会,忍不住低声笑道:“萧胥蘅,你可折腾我们了好一阵子,我都想不到你是哪来的那些用不完的力气,拉着我们这三十个人陪你折腾了三个时辰。”
“为什么说是人境和韧境一起开,刚开始我们这些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韧境的题眼,我们摆平了你,就等于通过了韧境。”段松白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批口吐白沫到在地下的十来个修士,有些好笑的说道:“看见了没有,那些人就是被你累趴下的,估计这场考试挂了。”
萧驿一脸懵逼的趴在穆离的背上,伸手随意的勒住穆离的脖子,反应了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靠?合着我是韧境的题眼是吗?”
周围一脸颓然的围在一起的修士一脸复杂的点了点头,有些还心有余悸的望着他,像是生怕他再发疯一般。
萧驿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的。
简直太出其不意了。
师兄!把我当成现成的题眼,你忍心吗你!
萧驿忍不住气呼呼的敲了敲腰间的玉佩,那边很快便接通了,只听得那边传来了一阵压抑的闷笑声,然后还不等他说话,联系便被强行切断了。
萧驿:“……”
等他回去的!
看他……看他不叫他一千次哥哥!
萧驿咬牙切齿的想着,非让他师兄憋出个好歹的不可!
沙旭海脸色有些奇怪,似乎又生气又愧疚,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萧胥蘅,不用你讹我啊,你看看你给长生折腾成了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啊,你受伤期间要是想找麻烦就找我的麻烦,往后这一个月我给你端茶送水,你别折腾他,听见了吗?”
萧驿又好气又好笑的眯了眯眼,声音都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那你就给我腿打折是吗?沙旭海,我敬佩你,那么多人都说过要给我腿打折,就你一个做到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小子就等着听我差遣吧你!”
“来啊,老子怕你吗?你还能给我折腾上天去?”沙旭海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却被段松白一个抬手吓了回去。
段松白斜了他一眼,低声问道:“你还有力气喊?”
沙旭海缩了缩脖子,一脸的怂相:“没,没了,很累的,胳膊都被他咬出血了,长生,你看看。”
那语气里竟然还带了一丝撒娇。
段松白蹙眉刮了他一眼,似乎是嫌腻味,却还是忍着性子拉过他的手看了看,然后评价道:“和胥蘅的伤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若是实在觉得痛,陆姑娘那里有伤药,你问她去要吧,我看她倒是很乐意医治你。”
“啊?”沙旭海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会,立刻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摆了摆手:“我没有啊,你这话怎么说的?”
段松白放下了他的手,移开了目光,语气淡淡的道:“旁的修士现在都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了。”
沙旭海一头雾水,显然傻眼了:“啊?什么关系啊?”
齐凌山庄和药谷在西荒要多有名就多有名,谁都知道齐凌山庄的独苗会娶药谷的药女为妻,现在大部分的修士都知道了陆琴离的身份,自然会把他们两个化为一对。
段松白没有再答话,而是稍显冷淡的垂眸咳嗽了两声:“出去再说吧,现在大家还有事要做。”
“啊?不是,你话说明白啊。”沙旭海虽然一时间没想明白他在说什么,却还是急了,转过身就要去拽他的手,声音也低了下来:“长生,我……”
在一旁本来还打算损他两句的萧驿及时拽了拽穆离的领子,示意他识相点走开。
穆离没有说话,而是慢慢的背着他朝着陆琴离的方向移动。
萧驿垂眸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感觉上。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张口不拿话刺他的穆离。
“陆大夫。”他第一时间没跟穆离搭话,而是抱着人家脖子问陆琴离话:“我这伤最快得多少天才能好啊?这样不方便啊,之后我还有事要做呢。”
陆琴离医者仁心,最听不得别人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当下便瞪了他一眼,有些凶巴巴的道:“有事做那也不耽误,该养还是得养,就算你禁折腾,骨头的事也不是小事,不想落毛病就给我乖乖听话,知道吗?”
“那我总不能一直让人背着吧?”萧驿这句话是认真的:“先不说别的,半夜我还让人扶我上厕所……这多折腾人啊?我想自己去。”
陆琴离脸色缓了缓,然后看了他一眼,低声承诺道:“看在你人不错的份儿上,等我们出去了,我便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萧驿忍不住眼前一亮,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他当时想着,药谷那么神秘的隐居之地,而且还是上古有名的“人间仙境”,里面光是一颗药草便很值钱了,若是她能送出手,那么一定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就算不是价值连城,那肯定也是难见的好东西。
陆琴离神神秘秘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挑了挑眉:“现在别问,问了没意思,等出去你就知道了。”
萧驿心情大好,立刻笑眯眯的勒了勒穆离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道:“这要是能分的话,我分你一般哈。”
穆离顿了顿,半晌斜眼盯了一会他还缠着纱布的手,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成。”
然而萧驿那时候大概万万没有想到,陆琴离送他的所谓“价值连城”的东西会是一个伤残人士专用的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