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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萧驿走在离火身后，叫了他一声：“再让穆离待六个时辰吧，天亮他还要做我师姐的花童呢。”
离火扭头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你是在跟我说话？”
“废话！这还有第二个人？！”
“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死了。”离火哼了一声，淡淡的道：“神的死亡和人不同，人有转世轮回，神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更何况他力量用尽，谁也帮不了他。”
“我不信。”萧驿停住脚步，有些难过的看着他：“你是他的本体，你一定有办法。”
他们彼时已经离开了神界，走在漫无边际的极穷之地，萧驿看了看天色，离天亮还有四个时辰左右。
离开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师兄有没有着急找他。
“就算我有办法，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离火淡淡的道：“你所谓友人之间的羁绊就这么脆弱吗？他死了，你们之间的联系就断了？”
萧驿沉默半晌：“并不是，他死了多久，他都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总想着最后见他一面。”
“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如果走之前我没有和他告别，我这辈子都会沉浸在后悔里。”
离火停下了脚步，好一会才侧过头看着他：“你没有什么这辈子，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那么去做，你也活不了多久。”
“我按你说的去做。”萧驿故意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恳求道：“我牺牲不大吗？我放弃了我爱的人来成全你的事业，你不感激我吗？你就不打算补偿我一下吗？”
强词夺理的本事，他一直很会。
分明别无选择的人是他。
离火被他拽得浑身一僵：“放手，别碰我。”
萧驿眨了眨眼，跟在他身后一直拽着他，一边拖长音一边道：“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让他参加我师姐的婚礼，那我就一直拽着你。”
“放手！”离火蹙眉呵斥道：“再不放手打你了！”
“你打吧。”萧驿闭了闭眼，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反正我现在活着也没什么乐趣，你打死我了真好，我也把你拖下水，这样就没人能阻拦我师兄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阵，离火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他伸手指着一望无际的夜空，说话的时候，他嘴里飘出来丝丝缕缕的白气，那和穆离一模一样却更显的孤独和落寞的眼睛，看的人忍不住晃神。
“我真的帮不了你，不过他的灵魂力现在还在这片星海之中，兴许并未散尽，若你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所谓的感情，你兴许会在这片天空中找到他。”他垂眸低声道：“找到了之后他能维持多久，我也不清楚。”
萧驿沉默了一会，然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坚定的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先谢谢你。”
离火被拍的浑身一颤，慢慢抬头看向少年的背影。
少年举着一个竹筒大的观星仪，正一边往前走一边抬头看。
“哪儿呢？现在浓雾倒是散尽了，可我看不出来啊。”萧驿嘴里有些纳闷地嘀咕道：“好多星星啊，还都长得一样，哪个是穆大神啊，真是的，这家伙净给我出难题…哎？这不是参星吗？那个不是…”
“怎么可能！我没认错！”少年顷刻之间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立刻蹦起来喊道：“穆离！你占着商星的位置干什么？赶紧躲开！害得我以为参商能出现在同一片星空里呢！”
“你设置的谜题也太简单了吧，糊弄傻子呢？！”
离火：“……”
好了，他就是那个被糊弄了的傻子。
在他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青衣男子就一脸无奈的在他面前慢慢凝聚起来：“吵什么，我都睡了。”
“我他妈！我们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萧驿给了他一拳，还没开口再说什么，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睡个屁啊你，你这人不能言而无信，我们两个是花童，是师姐婚礼的门面，缺了你一个还能找谁啊？”
穆离低头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捧住了他的脸，温和地擦去了他眼角的眼泪：“别哭，沙旭海和段松白还有郑直都可。”
“不一样，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萧驿摇了摇头，死死的拽着他的手：“你现在给我下山，大家都在等着你。”
“我坚持不了那么久，就不去看了，你帮我带个祝福。”穆离沉沉的叹了口气，试图把他圈在怀里好好哄一哄，却发现自己已经抓不住他了。
还是到了尽头了。
萧驿意识到了这点，忍不住抬头看他，一脸的茫然无措：“你现在都这样了吗？”
穆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仿佛要把萧驿的样子刻在脑袋里。
“是因为我求你帮赵大人他们你才这样的吗？”萧驿说完了这句话，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会加速你消失，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你告诉我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别哭，很吵。”穆离伸手想按住他的脑袋，却还是没有碰到：“不怪你，不用道歉，赵离泊的事情，不是你逼的我，是我想这么做。”
“我得不到我喜欢的人，那么不如成全别人。这是我甘愿的事情，所以无需弥补。”
萧驿有些低落的低头沉默着，一时间什么也没有说。
他觉得他什么都没了。
不过是一晚上的功夫。
昨天之前，他还是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那个人，一晚上之后，他被迫要离开他师兄，他师姐也远嫁去了不周山，就连穆离也要消失了。
“你不用担心那么多。”穆离倾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要情绪这么低落，你记住，该是你的东西，谁也拿不走，就这么顺势往前走吧，我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
“你永远不会孤单。”
萧驿有些感动的抬头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禁有些感慨。
半年之前的穆离，旁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样温柔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口。
他真的变了很多。
“你真的不能下山了吗？”
穆离顿了顿，转头看向一旁静静等着的离火。
三个人这样无声无息的看着对方。
离火有些恍然地眨了眨眼，张嘴吐出一口白雾。
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可以这样羡慕穆离。
羡慕他什么？
兴许是羡慕他在这样寒冷的雪夜中，能温和地望进自己喜欢的那个人的眼里。即便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便他们再也不能碰触对方，却依旧有那么一种东西紧紧的牵连着彼此—-如此带有温度的羁绊，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广寒殿太冷了。
千年万载，始终如一，静的仿佛没有人住，连鸟鸣的声音听不见，终年只能听见雪落还有屋檐下滴水的声音。
没有谁给过他这样的温度。
爱有什么好的呢？不过是欣喜之后让人感觉到越发的寒冷罢了。
离火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一抹金光从他的指尖射出，猛地入了不远处穆离的眉眼，紧接着，他轻轻拂了拂袖，身影便逐渐在雪雾中消失了。
穆离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尝试般的放在了萧驿的肩膀上。
他惊喜的发现，他能碰到萧驿了。
“这…”萧驿也忍不住愣了：“这是什么情况？”
穆离沉默半晌，转头看向离火消失的方向：“除了他，我想没人能做到了。”
这世界上谁都有恻隐之心，更可况，他们二人本就一体。
都不愿见着萧驿伤心。
“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他也很可怜的。”穆离微微叹了口气，像往常一样身后揽过他的肩膀，慢慢朝着来路走去：“我是在他成为神尊之后才出现的，所以之前发生的事，我都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我也不甚清楚，但我知道，上古剩下来那几个神，无一不是经历诸多，身份凄惨。”
“他若不是坏人，为何一定要我死？”萧驿忍不住无奈的道：“都是些荒谬之论，凭什么适合就一定要升仙，凭什么我和我师兄谈恋爱就是耽误整个儿人界？这就是自私？我实在不能理解。”
“各为其主，各司其职，个中缘由，我不便多说。”穆离叹了口气，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了他这口气儿，我能撑到明日正午之前，光是这点，我该谢谢他。”
“你说的没错，萧驿，我很在乎和你们这些人之间的羁绊，这半年胜过我过去的无数个岁月。”
遇见了那么一个人之后，方知过往都是白活。
“当然了，我们永远是朋友。”萧驿长长舒了口气，和他非常哥俩好的攥着手：“这种感情比什么金山银山要珍贵许多。”
“只是我现在很头疼，我要怎么走接下来的路。”萧驿苦笑道：“我真没想到啊，老天爷跟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历尽这么多辛苦，到头来还不得不一场空。”
“我不想离开我师兄，却也不愿牵连他人，眼下我的选择，只有和他分开。”
“别怕，相信我的话，未来还有很多辛苦的路要走，不过…往下走就是了。”穆离轻声笑了：“若是实在不行，你出去躲两年，把自己的事最好，若两年之后回来了你师兄还在等你，还没有升仙的想法，那到时候…”
“到时候如何？”
穆离转过头看着他，十分认真的道：“你们虽区区凡人之力，却也可与天为敌，抗争到底，方能不后悔。”
萧驿顿住脚步，他深深的看向他的眼，有那么一瞬间，他有被震撼到。
凡人之力，也敢与天争。
凡人之力，也敢与天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