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
温清好不容易躲过府里的来回走动的丫鬟小厮,溜到了大门附近。她觉得脸上的灰厚重的像是盖了一层布,闷得她透不过气。
低着头,快步走到门口就想出去。
“干什么的?”门口看门的小厮平日自然不会多管出门的丫鬟,但是温清实在是太奇怪了。
身上的衣服似乎是不大合身,脸上也灰突突的,现在似乎是出了很多汗,就变成了黑一道白一道的样子。
加上她耷肩缩脖,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瞥向他们,行动间还经常往后瞟。
这丫头,绝对有问题。
温清哪里想得到自己竟然会被拦住,往日她出去的时候,这些人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她当即就想要叱骂回去,刚刚张嘴,就看见小厮怀疑的眼神。她才想到,自己现在不是温家那个风光的二姑娘,而是打扮成了丫鬟。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胸腔中的怒火,低着头,装作怯懦的样子,道:“大哥行行好,我被二姑娘骂了,现下要去街上的五味斋给姑娘买些糕点来。”
“再不走便来不及了,到时候,怕是二姑娘要责怪下来。”温清装着那些被自己打了很多次的贱奴的畏缩样,颤颤巍巍的答道。
那小厮看了温清一眼,还是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真的。”温清听着小厮的话语中有所松动,赶忙点头。
“可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还弄得这么脏?”小厮还是有些不信,说话间,就想上前看看温清的样子。
温清心里一急,竟然跪了下来:“大哥行行好,我要是再不去,怕是回来会被二姑娘责骂的。”
说着话,还往小厮手里塞了一块银角子,转身往身后的那个小厮手里也塞了一个。
那小厮有些迟疑,另一个小厮把银角子往嘴里咬了一咬,眼睛一亮。
苏氏持家向来吝啬,向他们这般看门的小厮,一月不过三百文月钱,实在是不算多。
这一个银角子足足顶得上他们干几个月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还不想放人,就上前劝了一句。
“不过就是一个丫头,能干什么。”说着,凑到小厮耳边道,“二姑娘毕竟是老爷地孩子,咱们这头为难了,还不知会热出什么事来。”
“到时候,二姑娘告到老爷那边咱们还能得到好?”
“可她穿成这个样子,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咱们也不是没见过,你可认识她?”
温清听到这句话,赶忙解释:“我……奴婢是膳房伺候的烧火丫头,因为二姑娘受罚,很多姐姐们偷懒,奴婢这才能凑到二姑娘身边伺候,这衣服也是我怕捡了别人不要的穿的。”
小厮的心里有些动摇了,另一个小厮却直接冲温清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哎,你怎么就让她走了?”
“一个丫头而已,看那样子也是没什么大出息的,给二姑娘一个面子而已,再说,你看看这银子的成色,看在钱的面子上何必为难她。”
后面的话温清已经听不清了,她现在已经把那两人恨上了。
不过就是两条看门狗,也敢拦她,还敢让她跪下,真是不知死活。
温清不觉得那小厮看门看的尽责,她只觉得那两人敢拦她,就该死。
脚步匆匆的温清直到走出温家老远,才敢停下来歇一歇,往常不是没走过,只是她一个娇小姐,丫鬟小厮围了一圈,哪里自己走过这么远。
此时气喘呼呼,脸上的灰大半都流了下来,搭上那身不合身的衣服,活脱脱一个小乞丐。
就在温清拿袖子擦脸的时候,她的面前落下了几个铜板,叮叮当当的滚在了她的面前。
温清正傻着,就听见自己前面传来一个幼童的声音:“大姐姐,这钱给你买馒头,你别哭了。”
温清傻愣愣的抬头看,只见一个小男孩站在她身前,身上的衣服算不上好,但也没有什么补丁,眼里带着同情。
温清的眼瞬间红了,脸也狰狞起来:“滚,你才是乞丐,你全家都是乞丐。不知死活的贱奴,本姑娘是你能同情的吗?”
小男孩没料到自己的好心竟然得到了这个结果,他愣愣的看了温清一眼,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此时跟在小男孩后面的大人也赶忙抱起自家孩子,本来想着自家孩子好心,能帮就帮,哪里想得到遇到这么一个疯婆子。
不但不感激,还把自家孩子吓哭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感激就算了,跟一个小孩子你发什么疯。”那大人有些恼火,但是自家孩子哭得这么凶,也顾不上跟她计较了,抱着孩子就匆匆离去。
留下被温情的几句大喊引来的一些围观者,看着温清指指点点。
“真是个疯子,人家好心好意给她送钱,不但不感激,还把人家小孩子骂哭了,造孽哦。”
“谁说不是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狗……狗……”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啧啧啧,看着身条还不错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恶毒呢?”
“你看她那身衣服,说不得是那种地方逃出来的呢?”
“那种地方?”
“诶呀,就是那烟花之地,你还不知道?”
“诶呦,那这人还说人家孩子是贱奴,谁贱还说不定呢。”
“是了是了,就是这样。”
温清听得这些话,脑子都要爆炸了。她看了四周的这些人一眼,眼神阴冷,好像是在潮湿阴暗的地方冒出来的毒蛇,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
渐渐地,这些人在温清的眼神下,声音渐渐小了,最后连一丝动静都不敢发出。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滚吧。”温清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却又可怕极了。
周围还围着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再不敢多说什么,互相拉扯着走远了。
温清站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泥土,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水囊,倒出清水来清洗脸部。
迈步向一家客栈走去,她要换一身衣物,这样去见温沅她可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