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的在路上行驶，祁武开着车，铁青的脸跟便秘一样，副驾驶的黄敬也涨得通红。
“我说……老蒋，你身上沾屎了吗？这么臭。”
黄敬憋不住，捏着鼻子深呼吸了一口。
“那个垃圾桶估计很久没清理，你应该庆幸能送我去医院。”
蒋乙轩背靠在后座上，嘴唇有些泛白。
“也是，那家伙整个人都泡在垃圾桶，味道重的要命，老李内心肯定很崩溃。”
想起那名逃犯，黄敬就犯恶心。
谨慎的开着车，祁武变道时在后视镜里看到蒋乙轩微微蹙着眉头，视线落到他自由下垂的右手上，忍不住担忧：
“蒋哥，你没事吧？”
蒋乙轩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杀人犯手里会藏有器具，但晚上视线太差，为了躲开那把刀，蒋乙轩不得不向旁边躲。没想到拐角会有个垃圾桶，脚下不稳连着垃圾桶一起滚了一圈，右臂撞到墙上就骨折了。
好在那家伙也被拽着摔了个跟头，蒋乙轩才能先一步起身把他拷了。
做警察，伤筋动骨是难免的事，蒋乙轩早就习惯。只是，这衣服………
因为骨折不能动，蒋乙轩没有清理，身上还穿着余渺的衣服，只不过是完全认不出原样了。
脏成这样，要怎么还给余渺啊。
“老蒋，你车上没纸嘛？哎，这里有两个橘子，正好饿了。”
橘子？？？
准备闭目养神的蒋乙轩猛的睁开眼，正好看到方闻羿的魔爪朝着打开的手套箱里伸去，乌黑瞳孔缩小，大吼一声：
“别动！！”
开车的祁武手一个哆嗦，车头歪了几分，又赶忙调回来。黄敬被这一声吓的，抬起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感觉心脏都没有了知觉。
橘子还安全的躺在手套箱里，蒋乙轩轻轻吐了口气。
“橘子不能动。”
随着他的放松，黄敬的神经才反应过来，呆滞的情绪爆发，冲着蒋乙轩一顿轰炸：
“蒋乙轩，你至于吗？不就是一个橘子吗？搞得老子还以为你埋了炸药在车上。”
“回去就跟你分道扬镳，我要打报告，把你这家伙调走，东区警局已经容不下你了。”
“你说话啊。”
折腾一晚很累，蒋乙轩不想跟黄敬斗嘴，偏过头去佯装休息；黄敬很知味，回头看他闭目，没追着说，小声吐槽两句就没了声响。
凌晨一点。
清理过后的蒋乙轩右手打着厚重的石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点开微信照例看了看余渺的朋友圈，依旧是空白。
在界面上停留了一分钟左右，左滑退出，置顶下方闻羿的信息标注着红点。
止痛贴？包在我身上。
这是下午四点多方闻羿的回复。
想起跟余渺上楼时不正常的走姿，蒋乙轩就已经看出他腰伤着了。但余渺没说，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蒋乙轩只好装作没看到，但回来之后总是放心不下，请示工作的时候，就给方闻羿发信息：
渺哥累着了，你去药店买一些止痛贴，他不想让我们知道，想想办法给他。
发了信息之后就一直在安排工作，现在才有时间看方闻羿的微信。
这点小事，方闻羿应该不会掉链子吧。
也不知道余渺的腰好点没。
手指点进余渺的聊天，又左滑退出，反复几次。蒋乙轩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是心里空的发慌，想找点事情填一下。
开机键关上，沉思了一会，蒋乙轩又打开手机，单手给方闻羿发信息：
我受伤了，在中心医院，伤的………
看了看自己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手，蒋乙轩只犹豫了一下便继续打字：
伤的有点重，需要你帮忙。
信息发出去，蒋乙轩心里瞬间舒坦很多，把手机放到床边，望着天花板，眼皮慢慢变得沉重，身体的疲劳像海水般席卷而来，将蒋乙轩的意识包裹。
………
“蒋乙轩，警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没管你和那个余渺的事，已经是给你留面子了，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想自己做主了？那好啊，你滚出这个家我就随便你！”
年过四十的女人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身旁更显沧桑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背部，小心安抚着：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小轩自己能想通的。你给他点时间，别老压着他。”
话语并未起到作用，女人怒气更甚：“我压着他？他要是能让我省心，我至于给他操心吗？”
“知道你是为孩子好，但是孩子现在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挺正常的，你消消气。”
“消气？你儿子何止是有自己的想法了，他简直就是想气死我，他跟那个余渺………”
话没有说出口，蒋母觉得难以启齿。
年少的蒋乙轩低着头，耸落着肩，对于蒋母的话没做反应。他已经习惯了蒋母时不时拿这件事出来说他，明明只是不想去警校，却也能牵扯到余渺。两条腿在暗暗发软，对于从小就听话懂事的蒋乙轩来说，这段时间承受的暴怒，太多了。
“我是管不了了，蒋正，你的儿子，你自己管吧！”
极怒的蒋母摔门而出，蒋乙轩听到蒋父的叹气声。残旧的迷彩鞋出现在视野里，再往上，是蒋父洗得发白的粗布裤子。
“小轩啊，先坐吧。”
肩膀被一只雄厚的手掌按了按，蒋乙轩就着力道坐上板凳。两人各坐方桌的一方，半天没有响动，在密闭的空间里，连呼吸都显得突兀。
“小轩，别怪你妈，她接受不了。”
又是沉默，蒋父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声音既沉又浑：
“那个叫余渺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没想到蒋父会问起这个，蒋乙轩低垂的头抬起，眼里全是疑惑。但蒋父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有不妥，朝着蒋乙轩轻轻笑了一下，仿佛在催他回答。
“他……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对我……特别好。”
声音逐渐细弱蚊蝇，但蒋父还是将话都收入耳中，他将烟掐断，拍了拍蒋乙轩的肩膀。
“看你们班成绩表，我记得他好像是前五吧？”
蒋乙轩点头。
蒋父赞赏似的嗯了两声，话题转了到蒋乙轩身上：
“可你是二十开外，人家没嫌弃你吗？”
这话像是平常的调侃，但蒋乙轩不知道怎么接话，也不知道父亲说这个的意义，抬头对上蒋父和蔼的目光，蒋乙轩满眼不解。
蒋父把头放低了些，收起刚才的戏谑，语气虽认真却也温柔：
“你也是个男孩子，应该不想被别人一直保护着吧？你看你啊，成绩比不上人家，又这么瘦弱，难道就不想锻炼自己吗？”
这话是想劝他去警校，但蒋乙轩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说动了。
“老实说，小轩，我暂时也接受不了你跟男孩子在一起的事，可我不想逼你。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也容易受外界的影响，我最担心的，是你在还没有能力的时候，就要面对过多的困难。”
“爸……”
蒋乙轩知道，蒋父是真的在跟他推心置腹，但他该怎么办呢，他很迷茫，夹在母亲每天愤怒眼神里，就好像他是一个囚犯，做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恶一般。
“现在的你，还不具备承担后果的能力，所以你妈妈才会那么反对。小轩，听爸爸一句，只有让自己变得成熟可靠，才能让别人信任你。别在该成长的年纪走歪路。”
每一句话都说得在理，说得蒋乙轩无法反驳。
“试试吧，去警校。”
见蒋乙轩沉默，蒋父知道已经说动了这孩子，不想一直让气氛沉浸下去，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
“再说，警校也是要高考分数的，就你这个成绩，还不一定能考得上呢，体格又小，估计连体检都过不了。”
言语里带着调笑，但是很亲密。
蒋乙轩心底那点不舒服悄然消失，他明白无论何时，自己在家中会有一个人可以依赖。蒋父的这一番话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也让蒋乙轩对蒋母的隔阂减淡了许多。
也是因为这个决定，让蒋乙轩踏入了警校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