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叶子衿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宿恒以为叶子衿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却听叶子衿说：“除非你怕疼。”
宿恒哭笑不得。
“只要能让我的腿恢复行走能力，挫骨扬灰的痛我也能忍。”他说。
自从丧失了行走能力，宿恒常常会想起女孩子们爱看的童话故事《海的女儿》，故事里，巫婆给海王的女儿一碗汤药，让她的鱼尾变成了双脚，但那双脚，每走一步路，都像是走在刀刃上那般疼痛。
曾经，宿恒总是不能理解海的女儿，为了能走路受那么大的罪。
现在，宿恒想，若是真有个巫婆能让他也恢复行走能力，那种行走在刀刃上的疼痛，他也是可以忍受的。
何况区区一个针灸？
见宿恒答应了，叶子衿放下心来：“那我们明天就开始吧。”
“为什么不是今天？”
“今天针没带来。”
“那好，明天开始，但有个前提，你给我针灸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宿恒忽然说。
叶子衿更觉得舒适了，这也正是她希望的，她不希望在给宿恒做治疗的时候有人打搅。
宿恒说：“你别多心，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病急乱投医，让一个小丫头给我做治疗。”
叶子衿笑了笑：“没事，我理解。”
宿恒忽然有些恍惚，这个女孩子的笑那么美，干净，自然。
他似乎被迷住了。
叶子衿将宿恒重新抱回轮椅，说：“那今天就这样吧，我晚上还有功课，我们明天开始，我偷偷地给你针灸。”
宿恒点头：“去吧。”
叶子衿离开了宿恒的书房。
没走几步，她就看见了焦急地等候在一边的宿婷和宿太太。
母女俩都用眼神询问着叶子衿。
叶子衿没有当即说话，她同宿太太宿婷一起到了小会客厅里，才柔声对宿太太说：“宿恒的病应该是膝游风。”
“膝游风？那是什么病？”宿太太一脸的疑惑。
叶子衿刚要解释，却听宿婷对宿太太说：“妈，你别管是什么病，就问子衿能不能治。”
宿太太就看向叶子衿，表情很是复杂，让人捉摸不透的那种。
有那么一瞬，叶子衿甚至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她感觉到宿太太并不想让宿恒的腿康复。
但看着宿太太那焦急的眼神，她有怀疑是她的错觉。
斟酌再三，她望着宿太太，轻声说：“阿姨若是信任我的话，我试试看，这个病程已经很长了，所以，治疗有没有效果也可能在一月以后了。”
她没有说她一定能治好宿恒的腿。
但宿婷听了却是一脸的欣喜：“太好了！”
宿婷一把抓住叶子衿的手，激动得说：“如果你能治好我哥的病，你就是老天派给我哥的菩萨。”
宿太太却沉了脸：“这么说，你也是没有什么把握？纯粹是给你一月时间拿我儿子做试验？”
宿婷不高兴了：“妈，你别这么说子衿。再说了，一个月时间也不算太久啊。”
宿太太说：“我不是说她，我是担心你哥。你爸这次去美国，是去给你哥定做三D打印膝关节的，回来后就要做手术替换，她若是没有把握，就不要折腾你哥了。”
宿婷赶紧说：“手术咱们还是不要轻易做了，拿掉自身的关节，想要再接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了，咱们不能让我哥冒那么大的风险，而中医的治疗，也不算折腾，再怎么折腾，不至于把膝盖折腾没了啊……”
宿婷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宿太太冷喝一声：“刘妈，送客！”
立刻就有一个壮大的中年女佣进来对叶子衿做了一个凶巴巴的“逐客”姿势。
这哪里是送客，这是要赶人了。
叶子衿没想到宿太太这么凌厉，原以为最大的障碍是宿恒，却不料是宿太太。
她也不说什么，只默默站了起来，冲宿婷微笑了一下：“那我走了。”
宿婷直接快哭了：“妈，你别忘了，我的脸是她治好的。”
宿太太的脸色很冷：“我不相信你的脸是她治好的，或许是之前的药物起了作用也不一定，她只不过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妈！”宿婷再也听不下去了，哭着制止宿太太。
宿太太也住了嘴。
宿婷哭着说：“我已经安排子衿的妈妈住下了，外面天都黑了，你让子衿留下吧？”
“宿家住的地方多，留下可以，但别再靠近你哥！”宿太太冷冷地说。
话虽然这么说，宿家佣人已经把林璎珞的轮椅推过来了。
叶子衿就微笑着对宿婷说：“我们还是回去，别人家我住不惯。”
她走到一边，麻利地脱下佣人的衣服，换上自己的外套。
宿婷也不再挽留，委屈地看了一眼宿太太，对叶子衿说：“我让司机送你们。”
“不必，我推着就回去了。”叶子衿从宿家佣人手里接过林璎珞的轮椅扶手，轻轻推着向前走。
宿婷追上来，很抱歉地说：“子衿，我很抱歉。”
叶子衿拉了一下她的手，笑着说：“没什么的，阿姨说得对呢，我也是没有把握，不能耽误你哥的病情。”
宿太太的脸一下子没那么阴沉了，她甚至笑了：“叶子衿，你挺明事理的。”
叶子衿笑了笑，说：“阿姨，那我走了。”
宿太太点头。
和宿婷一起走出宿家大门，叶子衿对宿婷说：“你回去吧，外面太冷。”
宿婷却坚持要送叶子衿一段路。
两个人并排走着。
“子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宿婷很是伤感，“我妈总是那么固执。”
“可以理解，父母都是为了子女好。”叶子衿说。
其实，她很想问宿婷一句：“你和你哥是不是你妈亲生的？”
但思虑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口，她不是那种窥探她人隐私的人。
“好了，宿婷，你回去吧，不然阿姨该着急了。”
“嗯。”宿婷停下了脚步，“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好。”叶子衿笑了笑，转身加快了脚步。
夜风很冷。
叶子衿以为宿恒与自己已经没有了医缘。
宿太太不信任她，不许她给宿恒治疗，却要宿恒去移植人工的膝盖。
她的心里很难受，仿佛看到了宿恒被宿太太毁掉的人生。
却不料，第二天早晨在学校，宿婷给了叶子衿一张信笺。
信笺上的字体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如果你肯为我医治，请今天中午跟着宿婷来
很显然，是宿恒写的。
“去哪里？”叶子衿问。
宿婷说：“具体去哪里，中午才能知道，我哥总是那么神秘。他可能中午才会告诉我他在哪里。”
上午最后一节课后，宿婷拉起了叶子衿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出阶梯教室。
“子衿，我哥让你去的地方我得跟你提前说一声。”宿婷似乎有些难为情。
“什么地方？”叶子衿笑着问。
“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