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衿还要说话,被慕易曦递到嘴边的一筷子菜给堵回去了。
“乖,别想那么多,好好吃饭,剩下的事交给你老公我就行了。”慕易曦满目柔情地看着她,那眼神,让人安心。
叶子衿吃下了那筷子菜,轻轻地说:“谢谢你。”
见叶子衿又道谢,慕易曦皱了皱眉,又搛了一筷子菜递到叶子衿嘴边,有些无奈地说:“别谢我,这个事不是你的事,而是瑞盛的事,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咱俩现在可是命运的共同体。”
原来是为了他自己。
叶子衿突然如鲠在喉:“那如果我在别的医院出这事,你就不管我了?”
慕易曦捏捏她的耳垂:“怎么不管?你是我老婆,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确定要娶我?”时隔三月,叶子衿再次问慕易曦这话。
“确定。”慕易曦回答得很肯定。
“为什么?”叶子衿指着脸上的疤痕满目疑惑地问,“你看不到这些疤痕吗?况且,我也没有好的家境,现在又变傻了,而且还成了犯罪嫌疑人,很多人,躲都躲不及……况且,是我让你失去了父母,你该恨我才是……”
“怎么,害怕我报复你?”慕易曦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叶子衿的眼睛。
被说中了心事,叶子衿大惊。
其实,她一直担心慕易曦会报复她,刚才问那话就是在试探,此刻,听了慕易曦这话,更确定慕易曦是想报复她。
瞧着她那惶恐的表情,慕易曦笑了,伸手将她的头发揉揉乱:“傻丫头,你这脑壳里都想些什么呢?你是我父母用命换来的,我对我自己不好,也要对你好。”
他说得很认真,他的眼中流淌着温情脉脉的光:“我父母的死,罪魁祸首不是你,我不怪你。而你却是他们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下来的,你在他们心中,是重要的,在我心中,同样重要。”
叶子衿沉默了。
她不知道慕易曦这话是真是假。
恰在这时,慕易曦接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他再次亲昵地捏捏叶子衿的耳垂:“别想那么多,吃过饭先自个儿睡,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我想回我的宿舍,可以吗?”叶子衿问。
慕易曦当即拒绝了:“不行,你是我保出来的,你逃跑了,那责任可是我的。”
不等叶子衿说话,他已经拿了外套出去了。
叶子衿坐在餐桌边,望着一大桌子菜再也没有食欲了。
直到佣人来收拾碗筷,她才知道慕易曦也是今天晚上才匆匆赶回国的,晚饭也没吃几口。
叶子衿忽然有些心疼慕易曦,更多的是自责。
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多留意一些可疑的现象,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将自己卷进去不说,连带着将瑞盛多年的清誉都给毁了。
看来,真的如慕易曦所言,她这几年变傻了。
“太太,床单换好了,请回房间休息吧。”一位干净利落的中年女佣轻声招呼叶子衿。
叶子衿这才回过神来。
慕宅还是那个慕宅。
但佣人全部换了,不是如姨在的时候那些佣人了。
叶子衿不知道慕易曦对这些佣人们讲了什么,以至于她们都以“太太”称呼她,并且对她恭敬有加,就好像她真的是这座宅子的女主人。
叶子衿被佣人带到了一间卧室。
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温馨,一张大床看起来极为舒适,枕头被子都已经摆好,很明显,是双人卧室。
叶子衿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了。
“阿姨也早点休息吧。”她对佣人说。
佣人答应了一声轻轻关门离开。
叶子衿走到落地窗边,将巨大的窗帘拉开,顿时,漫天星斗落入眼底,她忽然有些伤感,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看过这样的天,这样的星星了。
人总是活得匆匆忙忙,忘记了星光依然璀璨。
她关了灯,拉开一把椅子,坐在窗边,望着漫天的星斗出神。
手指不停地在手机拨弄着,却始终没有拨出去那个号码,那个她在车上,从司机手机里看到并背下来的号码。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门被轻轻推开,慕易曦走了进来,带着一身清冽的冷风。
灯打开的一瞬间,慕易曦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叶子衿。
“怎么还没睡?”他似乎有些诧异。
叶子衿回头,轻轻地说:“我在等你。”
话音未落,眼里已经蓄满了泪。
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眼巴巴地等一个人。
背负了人命官司,她怎么能睡得着?
而慕易曦,是唯一一个她能依靠的人。
慕易曦似乎受了感动,脱下外衣,上前将叶子衿抱了起来,轻声在她耳边说:“什么都别怕,好好睡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将叶子衿放在了床上,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慕易曦自己也睡在了叶子衿身边。
虽然很困很困,但躺在舒适的床上的叶子衿却依然难以入睡。
杨旺旺的死让她感到痛心感到惋惜也感到心惊肉跳。
她隐隐地能听到自己的内心在一遍一遍地尖叫,是被吓的。
灯虽然关了,但她的眼睛睁得很大。
不知何时,一只温暖的手覆在她肩上,轻轻地拍着。
耳畔,是一首熟悉而又遥远的摇篮曲:“哄娃娃,睡觉觉,睡着醒来要馍馍,馍馍哪?猫叼走。猫儿哪?钻洞了。洞儿哪?草堵了。草儿呢?牛吃了。牛儿呢?上山了。山呢?雪盖了。雪儿呢?化水了。水儿呢?和泥了。泥儿呢?墁墙了。墙儿呢?猪毁了。猪儿呢?刀杀了。刀儿呢?卖铁了……”
“你怎么会这个?”叶子衿错愕不已地问慕易曦。
这种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是叶家湾的人才会用的,而且,一个男人用这样温柔的手法哄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睡觉,叶子衿觉得很滑稽。
“跟张花花学的。”慕易曦说。
“你跟她学这个做什么?”叶子衿不解,忽然有些不认识慕易曦似的。
“因为你小时候没有人哄睡,长大了我给你补上。”慕易曦的声音比月光更温柔,“你曾经欠缺的,我会全都给你补上。哄娃娃,睡觉觉,睡着醒来要馍馍,馍馍哪?猫叼走。猫儿哪……”
很快,在慕易曦如梦似幻的摇篮曲里,叶子衿睡着了,发出了熟睡的鼻息声。
见叶子衿睡着,慕易曦给她盖好被子,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搂着她,也睡着了。
黑暗中,叶子衿的眼角滑落了一大颗泪珠儿。
慕易曦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和甜蜜。
清晨,窗外鸟声呢喃,一派清幽。
睡梦中的慕易曦被轻轻的脚步惊醒,纤长的黑睫毛猛地启开,一眼就看到了端着托盘进来的叶子衿。
他惊坐而起:“你怎么起那么早?”
“给你做了面条。”叶子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吧台上,又摆开几碟清爽小菜。
叶子衿清晰地记得慕瑞笙弥留之际,告诉过她慕易曦喜欢吃手工面条,希望她以后能多做给他吃。
当时,她都一一记住了,但却没有奢望自己能有机会做面条给慕易曦吃。
因为,当时,她觉得慕易曦和她不会有什么交集,那是怎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怎么会将她这样一个小丫头看在眼睛里呢?
现在,她终于明白,慕易曦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而她,也要做这世上对慕易曦最好的人。
“你做的?”慕易曦似乎有些意外之喜。
“嗯。”叶子衿点头。
慕易曦一下子开心的像个孩子,直接跳下床趿拉着拖鞋就过来了。
“想吃面条好久了,在国外,一直没吃到。”他说着,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叶子衿的眼睛有些湿润,将小菜推到他面前:“别只顾着吃面,吃点菜。”
慕易曦大口吃面:“这面条好,不吃菜我也能吃三大碗。”
他果然吃了三大碗,几碟小菜也一扫而空。
当他把吃空的碗碟送到厨房里的时候,新请的厨师直接惊了个目瞪口呆。
因为之前,慕易曦饭量都不怎么好,今天这胃口着实吓人。
家里太太做的饭菜这么好,还要他这个厨子做什么?
厨子望着空了的碗碟以及心满意足的慕易曦,惶恐不已,生怕被辞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