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子衿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女孩很调皮地伸了一下舌头:“哎哟,表哥,我的表嫂怎么这么胆小啊,这就被吓住了?”
又拍了拍叶子衿的手说:“你别害怕,我是表妹,姓时名芸,是你老公最小的一个姑妈的最小的一个女儿。”
原来是慕易曦的表妹,怪不得眉眼那么像慕易曦,深邃有神。
出于山村人热情好客的本性,叶子衿很礼貌地邀请时芸坐下一起吃饭,尽管知道她这饭这位大小姐不会看上眼。
同时又纠正时芸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你表嫂。”
“怎么不是?外公在拍的视频遗嘱里跟我们说了,要让我们好好待你。”时芸很严肃地说。
叶子衿忽然眼眶有些热,慕瑞笙替她想得太周到了,她却要辜负了老人的心。
时芸又说:“我说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守孝,原来是你不认为自己是慕家的人啊?”
叶子衿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瑞笙都过世了,她留在慕宅算什么?
要帮忙料理后事,慕家那么多佣人,也不需要她啊。
况且,林璎珞也需要人伺候。
对于慕瑞笙的过世,她心里也是非常非常悲伤的。
当然,这种悲伤是对知遇之恩的悲伤,是对师徒情的悲伤。
时芸继续絮絮叨叨:“你是看不上我表哥吗?”
“不是!”叶子衿当即否认。
她怎么会嫌弃慕易曦?
在叶家湾,他浑身血污的时候,她就被他贵族般的气质所折服,清理干净他脸上的血污之后,又发现他是那般的俊美无俦,英气的眉宇,高挺的鼻梁……
她从来不是个被外貌迷住的人,但她被那个男人迷住了。
而现在离开他,是她心里明白,她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是天上的神,而她,只不过是野地里的草。
时芸却不知道她的这些心理活动,笑着说:“那么说,是你和表哥闹别扭了?不过,看着样子,你们应该已经和好了。和好对了。你看,你可是外公给我们指定的表嫂,是慕家未来的全部希望,我们得看着你给慕家传宗接代,好告慰外公的在天之灵啊。”
传宗接代?
叶子衿被时芸这四个字给惊住了。
“时芸,别乱说话!”慕易曦厉声斥责时芸。
这话,在叶子衿听来却是慈悲的,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慕易曦。
时芸丢开了叶子衿,瞪着慕易曦,不但瞪着他,还责备他:“我乱说什么了?你老大不小了,别说外公着急,我都着急,我妈都着急,你赶快给慕家生个继承人啊,你看看外公,到死没抱到重孙,死不瞑目啊。”
这当儿,叶子衿又盛了一碗面端过来放在慕易曦面前。
慕易曦却又吃不下了。
时芸说得没错,是他让慕瑞笙带着遗憾离开的。
祖父最想要什么,最想看到什么,最期待的是什么,他这个做孙儿的是最清楚的。
可他没给祖父看到希望。
没给慕家生出一个继承人。
他连老人家这一点愿望都没能满足。
“我吃饱了。”他放下筷子。
“别呀,是我气饱你了吗?”时芸把筷子拿起来递给慕易曦,“好好吃吧,难得你有心情吃饭,吃饱了长壮了,早日了了外公未完成的遗愿吧。”
慕易曦不接筷子,叶子衿接了时芸手里的筷子递给他,声音有些冷:“你刚才不是说还要吃么,这饭都盛在你碗里了,你不吃让我吃?”
慕易曦接了。
时芸撇撇嘴:“这看样子还得表嫂管你。不过也好,让外公钦定的人管你,外公也瞑目了。”
这一碗面,慕易曦吃得很快,几下就吃完了。
放下碗,他的眼睛四处搜寻。
“找什么?”叶子衿问。
“餐巾纸。”慕易曦说。
叶子衿囧:“没有餐巾纸。”
说着,随手从绳子上取下一块旧却十分干净的毛巾递过去:“用这个擦吧,这是我擦脸的,天天晒的,没细菌。”
慕易曦的洁癖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易曦,用这个,那个你用不惯的。”一块洁白的带着香味的餐巾忽然递在了旧毛巾前面。
是如姨。
“你怎么来了?”慕易曦一下冷了脸。
见慕易曦冷了脸,时芸有些不明就里。
在她的印象里,慕易曦对如姨一直是客气而又尊敬的,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如姨说过话,可以说,他对如姨就像是对母亲那般依恋。
而这几天,慕瑞笙的丧期,也没见慕易曦对如姨这么不客气。
这突然的不客气是为什么?
难道说是因为有了叶子衿这个媳妇就忘了如姨这个“娘”?
“是我让如姨带我到这儿来的。”时芸有些不高兴,替如姨说话,“我怕外公走了,你想不开,给你打电话又关机,而你,从来都是不关机的啊。”
慕易曦确实关机了。
见到叶子衿平安无事,他就关机了。
不知为什么,他看到叶子衿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世界太纷繁喧嚣,只有叶子衿才能让他的心灵的有片刻安宁。
叶子衿诧异地看向慕易曦,心中莫名一动:他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关机的吗?
慕易曦却对时芸说:“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哦,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叶子衿自嘲一笑。
慕易曦没有接那块雪一样白的餐巾,而是站起来,从叶子衿手里拿过了那块旧毛巾,擦嘴。
时芸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慕易曦:“不是吧,表哥,这种毛巾,你擦脚都嫌脏啊。”
又望着叶子衿:“你别多心,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看来我表哥对你是真爱。你不知道他的洁癖有多么恐怖,小时候,有一次我坐了他的床,他竟然跳起来把我揪起来扔出了门,把床单也扯起了扔给了我,直接不要了!他的房间也不许任何人进去,进去打扫也得一次性鞋套和防护衣服,他每天洗了澡才上床睡觉,他的房间不管住不住,必须每天打扫,穿出去的鞋子必须用湿巾擦干净晾在通风的地方,外出吃东西自带筷子勺子,自带水杯,住任何酒店,都要事先消毒,然后带着自己的床单和枕套被套去住,进门得带一次性手套,马桶上还得用一次性马桶垫,从来不和人握手,别人的毛巾,哪怕雪一样白,他也不会擦手,可他今天竟然用你这毛巾擦手,还用你这碗吃饭,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你治好了他的病!”
时芸这番话说愣了叶子衿。
她才不相信她会有那么大的魅力,能治好一个人的洁癖。
慕易曦也愣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他一点也不嫌弃叶子衿。
难道这就是时芸说的“真爱”?
他会爱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小丫头?
怎么可能?
来叶子衿这儿,他只觉得内心宁静,真没有往男女情方面去想。
况且,祖父在遗嘱视频里再三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这小丫头。
或许,他是出于对祖父遗嘱的遵从吧?
哪里会“真爱”这小丫头?
他把毛巾还给叶子衿,对时芸说:“我没事,你们可以回去了。”
之所以支走时芸和如姨,是他有事情要对叶子衿单独说。
时芸倒也乖巧:“好,表哥没事就好,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从手腕上摘下一个手链戴在叶子衿手腕上,笑嘻嘻地说:“没想到看到你,也没准备见面礼,这个给你,别嫌弃,回头我给你个好的。”
说着,就拽着如姨要走。
如姨却一下子跪在了慕易曦面前:“易曦,玉儿确实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她那是一时糊涂,你看在玉儿她爸爸救你的份上,救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