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说,我生来就是要嫁进将军府的。
直到我青梅竹马的阿焰哥哥,为救我在冰湖里落了弱症。
他再也做不了将军。
可我爹不顾我的哭求,还是把我送进了将军府,说救我的另有其人。
后来,阿焰哥哥拼死从将军府里把我劫走。
乱箭之下,他血肉模糊。
“我终于也能救你一次了。”
“如果我做了将军,是不是就能娶你了?”
……
1、
我爹是走街串巷的商贩,我自然只是一个商贩的女儿,可我爹像得了癔症似的,从我记事起就告诉我,我以后是要做将军夫人的,商贩们笑做一团,然后就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我不理解我爹,也不理解那些商贩。
后来,阿焰哥哥说,他长大了要进军营,他的梦想是做大将军。
我羞红了脸,原来爹爹早已为我和阿焰哥哥做打算了。
是我错怪了爹爹,我原以为有了弟弟,爹爹就不疼我了。
从此,爹爹在那群商贩里说我要嫁给大将军时,我跟在后面说:“爹,我一定会嫁给大将军的。”
不管别人怎么笑,爹爹肯定是为我好。
可是,还没过几年,我就让爹爹失望了。
我冬日玩雪掉进了冰湖,阿焰哥哥为救我,寒气侵体,一辈子都会带着弱症。
他再也做不了大将军了。
我哭着求爹,我不要嫁给将军了,我想嫁个书生。
因为阿焰哥哥说,他以后要读书,走科举之路。
爹骂我没出息,一脚把我踢出了门,我摔在雪地里,破烂的薄衫抵御不了风寒,我半边身子冻得没了知觉。
弟弟穿着新做的棉花袄子,坐在爹怀里。
爹说,我进不了将军府,弟弟怎么出人头地。
原来,爹不是想让我嫁给阿焰哥哥,将军是谁,我就得嫁给谁。
年龄再大些,我才知道那些商贩在笑什么,因为爹只是个小商贩,我嫁进将军府就是异想天开,我也是这样想的。
可我们都错了,老天竟真让我爹如了愿。
2、
洞房夜,我问萧唐,为何娶我?
就算不提身份之别,我和萧唐也是素未谋面。
他烦躁的踢了踢被子,更紧的把我搂在怀里,滚烫的酒气喷在我脸上。
“怎么都问老子这个问题,就当催婚催的紧了,随便娶的成吗?”
我不知他所说的随便,我只知道他抬进我家的三十六担聘礼,传遍了大家小巷。
我爹再也没有看我一眼,萧唐说什么,他都答应。
那日大雪,我身上的薄衫都裹不住这样的风雪,可是萧唐粗狂爽朗的笑声,却温暖得很。
他当下就把身上的狐裘披风披在了我身上,还为我改了名字。
我叫白小猫,他说不好听,像宠物一样。
“叫白雪,如何?“
不好,我讨厌雪。
第二日醒来,我还在萧唐的怀里,昨日的喜服还穿在身上。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我:“红色怎么穿你身上这样好看,肤白胜雪,我就说这名字适合你。”
他毫不掩饰的眼神让我有些害怕,我从他怀里挣脱开,一言不发。
“别怕,我就看看你。”
昨日的洞房花烛,因他醉了才什么都没做。现下从他嘴里又说出来,我心安了许多。
3、
萧唐刚被封为固北大将军,还未上任就先娶了一位夫人。
今日他还想推脱,愣是被副将朱羡拉着出了将军府。
萧唐一边和朱羡过招,一边大喊,吩咐下人给我屋子里多烧点炭。
“秋若,给夫人捂个暖壶,夫人出门时记得把黑色狐裘披上,门窗透一会儿风就赶紧关紧……”
朱羡跟在后面嘲笑他:“将军做了将军,反倒没个将军样了。”
我听在耳朵里,心上也有些暖意。
秋若是萧唐指给我的丫鬟,据说是萧唐的心腹,跟在萧唐后面上过战场的。
她按照萧唐说的做了,我捧着暖壶半躺在榻上,她又端来了一碗药,说也是萧唐吩咐的。
我毫不怀疑的喝下,却看见她出门时脸上的一丝暗笑。
午膳萧唐没回来吃,我一个人在府里不敢乱动,也无事可做。
刚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门口的吵闹声传到了后院。
一个丫鬟来报,说是我的朋友。
我不知道是谁,让他们先请进将军会客的厅堂。我匆忙赶过去,阿焰哥哥肿着眼睛坐在那里。
“小猫,你……”
秋若挡在我的面前,逼退他。
他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你不是去赶考了吗?”我清楚自己目前的形势,说的话也不敢逾距。
“探花郎李焰承,将军夫人的消息自然不比琳琅小巷。”他的声音哽咽,但也倔强,讽刺我两句我也能受着,原本就是我负了他。
我认识李焰承的时候,他就是个孤儿了,跟着一个拾荒的爷爷长大。
李爷爷逐渐年迈,李焰承不甘继续拾荒,就跟着村子里的叔叔伯伯们,在街上叫卖,做一名真正的小贩。
可他的志向远不在此,他说他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
边城战乱,他原本年满十六岁,就可以报名入军营。
可是,却因为十五岁时跳下冰湖救我,落下了病根。
他不怪我,也没有心灰意冷。将军做不了,他就做官,去考试,走科举之路。
我们也偷偷的许下了终生,他救了我的命,我是要以身相许的。
萧唐提亲到婚宴,中间的三天,我哭也哭了,闹也闹了,我爹以性命相逼。
我爹说,就算萧唐要我去将军府做一条猫儿狗儿的,我也得去。
回过神,我忍住眼眶中的一汪眼泪,微微颔首,说了句:“恭喜大人。”
李焰承的一杯茶,落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4、
李焰承走后,我又躺回了榻上,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直到指甲陷进肉里,血染了手里的一方娟帕。
娟帕上写着:我不要功名了,我带你走。
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说的。
阿爹追着我打,他拦住阿爹拉上我就跑,他说:“我带你走吧。”
我走不了,他也是。
李焰承从冰湖回来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发了高烧就说胡话。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李焰承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
萧唐回来了,粗粝的声音从前堂传到了后院,我将娟帕藏好,起身迎接他。
他似乎很高兴,进了房门没等我行完礼,就将我打横抱起。他坐在榻上,而我在他怀里。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我惊的搂住他的脖子,他在我耳边低笑。
“夫人今日都做了什么?”
“府内无事可做。”
“嫁我之前,夫人都喜欢做些什么?”
“去南苑听说书先生讲书。”
我如实回答。
他将我放下来,把狐裘给我披上:“那我们就去南苑。”
“将军,天快黑了。”
“无妨。”
马车在渐渐寂静的街上格外引人注目,快到南苑时,我紧张的忍不住拉开帘子,看了看外面。
萧唐又将我拽了回去。
“秋若先带夫人过去。”萧唐独自下了车,帘子被撩起,我瞧见马车停在了糕饼铺子门口。
到了南苑,我就借故肚子疼,进了内院厨房。
李焰承摆出了探花的架子,让南苑厨子做他想要的菜式。
我一出现,他就抱住了我,开心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猫,你来了。我让他们做你爱吃的糖饼。”
“请大人自重,还是称呼我一声萧夫人。”
他双臂是用了力的,我挣脱不开,只能从衣袖里将娟帕还给他。
娟帕的落笔除了焰承二字,还写上了:如果你愿意,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就是南苑的厨房,每次我爹不给我饭吃时,他就带我来这里,帮人家洗碗碟,为我挣来一块糖饼。
但我今天来,只是来跟他说清楚的。他有心愿未了,而我走了,以萧唐的地位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
李焰承的恩,我只能用余生一点点的还。
“阿焰,我们不能这样。”
我下不了决心,他伤心的看着我,我也跟着落了泪。
厨房门被敲响,秋若的声音传进来:“不知夫人可在里面,将军已在前堂等候多时了。“
“秋若,夫人怎么会在厨房?”萧唐也紧跟着到了内院。
我用力将李焰承推开,他踉跄了一下,撞到了身后的陶罐,滚落在地,碎成片。
门被撞开。
萧唐冲进来,将我拽进怀里,他力气大得很,我猛地撞在他大臂的硬块上,皱眉没敢出声。
我心跳的极快,生怕萧唐一气之下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传闻萧唐嗜血成性,征战的方式就是屠城,二十六岁就做了大将军的人,我总是怕他的。
他步步紧逼李焰承:“不知李大人为何也在这里?”
新晋探花郎,萧唐认识也不奇怪。
李焰承也不退缩,轻笑了一声:“难不成南苑是萧将军开的?听书还要拿到军令吗?”
“我是说,李大人怎么会和我夫人在一处?”
“我和小猫相识十几载,你这两日的夫人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什么神色,我的头被萧唐摁在他的肩膀上,稍微动一下,就更大力的将我摁回去。
是我负了李焰承,不能因为我又让他得罪了萧唐。
我声音颤抖着,还是叫了一声将军。
感觉到他周身的戾气没那么重了,我大着胆子继续说:“将军,先生的书要讲完了。”
5、
到前堂坐了许久,先生的书都快讲完了,萧唐也未再开口说一句话。
也不真的看我,只一块一块的往我口中喂着糕点。
这是萧唐下马车在糕饼铺子买的,耽误了太久,已经凉了。
我畏惧他的脸色,吃的胃发酸,也没开口。
回到府里,萧唐屏退了所有下人,关上了门。
发狠的将我压在榻上,手却护住我的腰。
我胆战心惊的闭上眼睛,听见他叹了一口气。
“我就这样鲁莽的娶了你,你是不是很不情愿。”
我想直接说是,但还是措了辞。
跟他说只是因为彼此不熟知,自然做不到心甘情愿。
“但将军对我的好我会记住,或许会慢慢改变心意。”
我揣摩着他渐渐变化的神色,适时说了些好听的话。
他顿时哈哈大笑,从我身上起来,将我放平在榻上。
“是我的错,我再急着娶你,也合该问问你的心意。”
我又想问,他为何会急着娶我,怕他又是一样的答案,问了也白问。
他拿出一方娟帕来,又开始逼近我。
我心跳的厉害,那赫然就是我塞回给李焰承的娟帕。
我怕他误会什么,又不知从何解释。
鼻尖快要相撞时,他突然笑了笑,语气放的温柔又卑微。
“只要你不是因为喜欢李焰承,其他什么都行。”
也有这部分原因,但是我不敢做出任何反应,顺从的点了点头。
他将娟帕扔进炭火里,瞬间被火焰吞噬殆尽。
我心绪不宁,胃里一阵恶心,起身跑向痰盂吐得昏天黑地。
萧唐慌张的叫府医,被我拦下,我缓过来就赶紧解释,许是糕饼吃多了。
他也想起了什么,拍着我的背跟我道歉:“都怪我,有一点情绪就忘了多顾着你,糕饼在你口中的时候许是已经凉了。”
不怪他,是我私自约见外男,已经罪该万死了。
他还是让秋若请来了府医,熬了一副药喝下去,折腾到后半夜府里才安静了下来。
萧唐躺在我旁边,将我搂进怀里,依旧和衣而睡。
明天就要回门了,我毫无睡意。
迷糊间听见萧唐的梦呓:“还好,小雪……还好你没跟他走。”
不论萧唐是不是鲁莽的强娶了我,他这汹涌的爱意我都不知从何而来。
第二日早膳过后,秋若又送来了药。
我正准备一饮而尽,却被萧唐摁住了手。
他又生气了,周遭的气息就像冬日里的风雪,逼的我止不住的打寒战。
我试探性地问了问,怎么了?
他不看我,只盯着秋若:“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