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我开着车去到安宁家楼下。
没等多久,她下楼了,准备去上班。
我躲在树后面,打算跳出来吓唬一下她。
结果我刚跳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挨了一巴掌。
“你干嘛呀?”
“大早上跑来吓唬我!”
她惊魂未定地僵在原地。
我摸了摸脸,嘿嘿一笑,拉着她上了车。
“走,约会去。”
“约……约会?”
她一脸费解,又些许期待地望着我:“可是我还要上班。”
“没事,孟老板又不在店里,我今天就想跟你去约会。”
她想了想,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好!”
我开着车,准备带她去逛早市。
早市和夜市,是一座城市最具有烟火气息的地方。
我所求不多,只想和安宁一起,像早市里的万千平凡人一样,过着平凡而又美好的一天。
如果我还能从伍化清那里回来,我希望今后的每一天都是这么平凡的一天。
这一天,是我这辈子希望时间过得最慢的一天。
我头一回感觉时间这么仓促,其实时间一直都是一分一秒地过着,我只是不想和安宁分开。
我们逛完了早市,又去逛商场,又去了电玩城,去了小吃一条街。
我们像众多小情侣一样,在约会的这天去了很多平时只有一个人去的地方。
晚上,在餐厅吃过晚饭后,我们又去了游乐园。
坐在游乐园里,眼前有无数个一家三口从我们眼前路过。
安宁一直望着这些一家三口,眼里似乎有羡慕,又有茫然。
“你以前想过结婚么?”我问她。
她摇摇头,说:“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偷过东西,坐过牢,案底一堆,又没文化,又粗鲁,谁会跟我在一起……”
说完她看着我:“只有你才这么重口味。”
我笑道:“你这是贬低你自己还是贬低我啊,我从来不觉得我眼光差。”
她扭过头,‘噗嗤’笑了起来。
我又问:“那你现在想过结婚么?”
她愣了一下,想了半天,转头看着我:“我想跟你结婚……可是我怕我成为不了一个好老婆,成为不了一个好妈妈,我怕你会失望。”
我很想告诉她,我有信心跟她一起面对未来。
但是我却没机会了,我怕说出这些话,等我死了以后,她内心的难过会加倍。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可以。”
“可是……”
她收起笑容,突然有些失落:“我感觉这一切有点不太真实,就像做梦一样,我怕梦会醒,梦醒了,就会变得跟从前一样。”
我心里一痛,强忍着难过开导她:“你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感受过温暖,你对自己不自信,所以当美好的东西来到你身边时,你甚至不敢妄想它会一直停留在你身边。”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坎坷,未来是不确定的,最重要的是要对未来有信心,我一直相信未来会好起来,所以我遇见了你,因为遇见了你,所以未来不管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
安宁看着我,眼里已经有了泪花:“可是我感觉今天的你有些奇怪,我心里有些不安。”
我捧着她的脸,笑道:“看来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也会出错,我明天要去外地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我很嫉妒他们,总是勾起我的春心,所以我今天想跟你约会,仅此而已,不要老是胡思乱想。”
她点点头,张开双臂朝我抱了过来。
我们在游乐园待到了很晚。
从游乐园里面出来后,我又带着安宁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
接着,我跟她回了家。
我们坐在客厅里,看着电影,吃着零食。
这间房子我以前住过,客厅里有台电视机,但是我从来没打开看过。
可现在,我甚至觉得看电视也是一种幸福,因为有安宁陪着我。
我们看到很晚,安宁躺在我腿上睡着了。
最近这段时间,我睡眠一直不太好,可是今晚,哪怕明天要去死了,内心除了不舍之外,我竟然睡得很安稳。
睡着睡着,我开始做梦,梦见我到了一座桥上。
桥上站着祖师爷,我来到他旁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看到了三条支流。
这三条支流,分别代表我的亲情、友情、爱情。
代表亲情的那条支流,已经断流了,旁边的礁石上,杂草枯萎。
代表友情的那条支流,水流湍急,杂草横生。
代表爱情的那条支流,水流湍急,不止杂草横生,竟开出了花朵。
“看看这长势,草都能长开花。”
祖师爷回头冲我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姑娘呢。”
我叹了口气,对祖师爷说道:“这可能是您最后一次见我了。”
祖师爷:“嗯?为什么,你要成仙了?”
我说,我可能是要变鬼了。
我又不是正统道教弟子,并且沾染了很多因果,我死后别说成仙,只要别遭到审判,能顺利投胎就不错了。
“需要我给你算一卦吗?”祖师爷问道。
我摇摇头,表示不用了。
我这次去A市,九死一生,算卦没有意义。
如果算出来我会死,只是增添内心的压力,如果算出来我会活,可在九死一生的局面里,答案会让我盲目乐观,而且答案并非是不会改变。
算卦的意义在于解惑,可此时我并没有疑惑。
“你看过道德经没?”祖师爷突然又问我。
我点点头:“看过,但是我愚钝,很多东西领会不了。”
祖师爷又问:“第四章里面有句话,叫心不死则道不生,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想了想,回答道:“人在追求大道的过程中,应该远离杂念、执着、贪欲,才能与道相通,获得启示和智慧。”
祖师爷意味深长道:“其实你很有天赋,你曾经不费吹灰之力,超度过两只百年前的怨鬼,我想就算是一些修了一辈子道的人,也未必能做到。”
“为什么,因为你领悟了道的顺其自然,你将自己也纳入了大道的一环之中,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是,你内心仍然有着许多执着,这些执着,让你始终脱离不了小道,你不觉得,这很可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