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林子安，你是不是耳背？我说今天大家都要去参加江教授的葬礼，你老丈人的葬礼。”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女生，是我闺蜜瑶瑶，她现在在院长手下工作。
听到她的话，林子安摇摇欲坠瘫坐到沙发上。
好一会，他又想起了什么，满脸怒火道。
“许瑶瑶，你和江虞还真是好姐妹，什么话都敢替她编。爸昨天还在上课，今天就死了。你们骗鬼呢？”
他用力挂断电话，有些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然后将目光转向我。
“我现在就去学校查清楚。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你和爸一起策划的，那我们就离婚吧。”
我呆滞地坐在地上。极其小心的将骨灰聚拢起，一点点放进新盒子里。
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
到了这时候，林子安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再一次追问谢小晚。
“你确定爸这两天在学校正常上课吗？”
谢小晚短暂犹豫了一下，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学长，其实我一点都不怪老师。我只是希望老师不要讨厌我，我只想把误会解释清楚，不让你难做而已。”
“所以，咱们今天还是别去学校了...”
但这次，林子安没有顺着她。
“不，一定要查清楚。”
接着又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查清楚才能打某些人的脸。”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谢小晚慌慌张张跟上去。
阳光直射过玻璃洒在地板上，昔日热闹的房子里只剩我一个人。
不，还要给爸爸办葬礼，我不能就这么傻坐在这。
我快速擦干眼泪，重新拿了个陶瓷罐，将干净的骨灰纹理装，然后下楼开车。
一路上打来了很多电话，我疯狂道歉，表示自己很快就到了。
快到目的地时，林子安的姐姐破天荒也联系上了我。
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你人在哪？子安在你爸的学校晕倒了。你赶紧去医院照顾他。”
我冷冷拒绝。
“我爸去世了，今天下葬。”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但过几秒，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语气。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
“所以你现在赶紧去照顾子安，我弟还躺在医院呢，他是你老公，难道你就不管了？”
听到这话我心中怒火喷涌，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
“闭上你的臭嘴，你弟和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连一只狗都不如。今天是我爸的葬礼，他死后你们林家一句话都没有慰问过。现在一出事就让我去照顾林子安，怎么这么大脸呢？”
“你...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用力擦干眼泪，直接将电话挂断。
从前为了这个家，我总是无限忍耐婆家人。认为凡事只要不计较，大家明面上都能和和谐相处。
可结果呢，我无限忍耐，换来的却是爸爸的离开。
反正我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从今以后任何让我不爽的人，我都不会再给好脸色看。
6、
我站在船头，海风吹拂，骨灰被扬起与大海相融。
终于送完爸爸最后一程，我强撑的力气都被抽离走。
回到岸上，却看到面色苍白的林子安。
人群散去，只剩下我们两个无声对视。
他艰难地走向我，好半响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爸，他真的是因为我死的吗？”
看来他是知道了真相。
我冷眼瞥他：“不然呢，抢救迟了二十分钟，你觉得是谁的问题？”
这一刻他强撑的身体终于崩溃，无助地蹲下身。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想问问你，哪怕只是一个陌生人，你说一句车里还有人很难吗？就这么一句话很难吗？！”
林子安双手捂着脸，声音都在颤抖，但也只会不断重复那句。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
我冷笑打断。
“我来说吧。你真不是故意的，你再讨厌我也不可能想害死我爸。”
林子安抬头，眼里多了一些感动，直到我话锋一转。
“只是你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小情人。她流了点血你就紧张的不得了，哪有空去管车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呢？其他人配出现在你林子安的眼里吗？”
“可怜我爸到临死前还一直记挂着你，还问我你有没有出事，你想想自己当时在干嘛？”
说到这，我的声音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你十七岁从农村考上来。一个月生活费不到500。我爸看你是个好苗子，就开始资助你，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你林子安的今天。”
“你对得起他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说你还是人吗？赶紧给我去签离婚协议书，然后带着你少的可怜的歉意下地狱去吧！”
听到这句，林子安惊恐地仰头看向我，跌跌撞撞爬起来拽住我的袖子。
“你什么意思？老婆，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7、
之前高高在上嫌弃我的人，现在像一条丧家之犬匍匐在我面前。
我心里短暂地产生了一丝快感，但很快就被厌恶代替。
“你不是早就出轨了吗，现在又装什么深情？放心吧，我对你已经彻底死心了，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秘密被揭穿，林子安的神情瞬间慌乱无措，手忙脚乱解释起来。
“老婆我没有出轨，我和小晚...我们只是朋友，我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妹妹。我知道自己有时候没分寸感，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离婚的。”
谢小晚骑着电瓶车赶到，听到的就是这番话。
她背着书包气势汹汹走来，一开口就是替林子安叫委屈。
“江姐姐，老师的死是意外。如果是我们害的，我们现在怎么可能还好好待在这？你别仗着自己可怜就随意攀咬。”
“你知不知道在学校里学长有多伤心？你根本不在意，你心里只有你自己！”
没等她说完，我转身甩了她一巴掌。
“我没找你，你倒跑上门来了。”
谢小晚捂脸下意识向林子安求助，但这次他什么都没说。
反而站起身，咬牙切齿问她。
“你不是说看到爸在学校上课吗？”
是啊，到了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什么被江教授造谣，什么被学校劝退，通通都是她自导自演的！
谢小晚低头不敢看他，犹豫着要找什么借口，林子安的脸色却已越变越深。
和他夫妻多年，我了解他的想法。
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控制欲和自尊心都极强，最讨厌别人忤逆他。
加上这几年他事业飞黄腾达，被人捧上天，就更无法接受自己被欺骗了。
女孩眼泛泪水，拉扯他的衣服撒娇。
“学长，我只是太害怕江老师了...”
林子安一把打开，对她大吼。
“滚，你不配提爸！公司也别来了，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谢小晚愣在原地，她似乎无法相信，几个小时前还为她出头的人，现在居然要和她断绝关系。
见鼻涕眼泪都没用，她再次把恨意转向了我。
“你给我等着。”
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但她不知道，早在看到林子安那刻起，我就偷偷录了音。
把他们承认诬陷我爸的事记录了下来。
“老婆...”
林子安再次走到我面前，眼里充满祈求。
“是我害了爸，又错过他的葬礼，老婆，求求你让我补偿一次好吗？”
我直接撞开他，嗤笑道。
“奇了怪了，这还是你第一次求我呢。哦，不对。”
我想起了什么，笑容越发嘲讽。
“你新欢动手术那天你也求我了，那才是你第一次求我。求我给她献血，求刚刚失去爸爸的我，去救害死他的凶手！”
林子安的脊背一寸寸压弯，不受控制哭出声。
“我那天不知道...”
我回头，最后警告他一句。
“别再重复这句话了，一切都是你的错，签了离婚协议书就给我滚远远的。”
8、
我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爸爸丧礼结束，我就有了大把时间。
林子安那边还是不愿意离婚，一直拖着，就是因为我没拿出实质证据。
所以我直接把他和谢小晚的转账记录，聊天记录，还有谢小晚诬陷我爸的证据通通交给律师。
顺便也匿名发到了她学校表白墙。
没有指名道姓，但前段日子的八卦，加上我手上确凿的录音，所有人很快就知道是她。
一夜之间，她臭名昭著，人人嘲笑，骂她的帖子多了几千层。
我又将这些事发到微博，雇了水军，本身“为小三害死岳父”的新闻就是极大爆点，不久学校就约谈了谢小晚。
至于林子安，他不是名人，只是生意上有点影响。
准确来说，是我爸生前的好友们，默契地撤走了所有投资。
怕我再曝什么猛料，他赶紧签了字。
接下去一门心思都在拉投资上。
他还和朋友们放话，先把工作问题解决，再找我赔罪。
也许到了现在，他还觉得只要道歉，我又会心软原谅他。
他从来就是这么自负。
只是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群醉酒男人堆里，看见笑得花枝乱颤的谢小晚。
她正把和林子安的事当下酒菜，说给来聊生意的老板们听。
一开始她只说自己有多可怜，跟错了人，还大骂我心肠歹毒把她逼到绝路。
后来发现这些内容根本没人听，她索性聊起了自己和林子安的日常。
“什么林总，就是靠老婆发家的软饭男而已，真把自己当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看林子安不爽的人很多，同行听到这话立刻来了兴趣。
“小姑娘，看来你知道很多东西嘛，你多讲一些，我们今晚把你这个月的业绩都包了。”
看到大家都在笑，她产生了自己又要攀上高枝的幻觉，口无遮拦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
不远处，酒精和刺眼的灯光不断刺激着林子安的心脏。
这就是他心里单纯无知的小女孩。
这就是当初冒着大雨也要来公司给他送汤，让他产生怜惜心的学妹。
突然，谢小晚感受到一只手正掐着自己脖子，她甩开便看到林子安铁青的脸。
本以为对方能有丝毫愧疚，但谢小晚只是震惊了几秒，很快又镇定下来，阴阳怪气道。
“学长你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这段日子你去哪里了？还不是天天跑到你前妻那，有想过我正在被千人万人骂吗？反正现在我靠自己赚钱，我问心无愧。”
围观群众笑而不语，个个都盼着林子安的反应。
林子安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失态过了，他起初绝对想不到，给他致命一击的是自己娇弱可怜的学妹。
但毕竟在生意场上闯荡多年，很快他就收敛起情绪。
“哥几个原来喜欢这种恶心的货色，那我就把她让给你们了。”
众人尴尬，谢小晚仿佛被人踩了尾巴，迅速被激动起来。
“你个不要脸渣男的才恶心！你就是江家养的一条白眼狼。”
哐的一声，林子安暴怒捏碎玻璃杯，鲜血滴滴流到地上。
在众目睽睽下，他举起一片碎片刺向谢小晚。
“啊啊啊！”
人群散开，有人呼叫，有人报警，还有不少人拿着手机开始录像。
此时谢小晚才观察到，他眼里不再是伪装的冷静，而是彻底暴露出疯狂。
9、
谢小晚看着流了很多血，但其实也只是伤了喉咙。
加上她的父母为了钱火速和解，林子安最后也只被判了18个月缓刑。
在他们天翻地覆的这段时间，我都在忙自己的事业。
之前的工作积累了不少资源人脉，我重新开了一家工作室，平平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再想那段破碎的婚姻。
今天聚餐结束，我助理因为家里有事，所以合作商招呼自己的助理送我回家，路上下起大雨，下车时我们两人只能撑一把雨伞。
可却撞见了等在我家楼下门口的林子安。
他没带雨伞，满眼疲惫，看来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
看到我他先是激动，但看到身后的助理，他火速冷了脸。
一把将我拽到他面前，语气严肃。
“离婚证还没拿下来你就有新男友了？看着这么年轻，不会是专门当小白脸的吧？”
那个男生也不是好惹的性格，步步靠近。
“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刚刚说什么离婚证？怎么，大叔你都离婚了，还管人家姐姐的事呢。”
“你说什么？”
林子安额头青筋狂跳，我赶紧让助理先回去。
“没事的，我们认识。”
说实话，我们刚刚在一起时，他也是这个样子。
有点幼稚，爱吃醋，占有欲强。
只不过后来，爱吃醋的人变成了我。
每天闻一闻他身上有没有香水味，身上有没有口红印。
他从来不做解释，对我永远只有一句话。
“你能不能别没事找事，我工作很累的。”
......
“刚刚那个男的是谁？”
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没谁，跟你没关系。”
“什么叫跟我没关？江虞，怎么能这样对我？”
林子安气急败坏地吼道，手紧握成拳，涨红了脸。
我有些烦躁。
“别来烦我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下了逐客令，他还是不依不饶。
“你不是很爱我的吗？老婆，难道你就忘了我们之间的那些过去吗？”
我冷笑，过去我们过去有多糟糕，你不清楚吗？
但我没说出口，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值得我生气了。
我回了他一句熟悉的话。
“你能不能别没事找事，我工作很累的。”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林子安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
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了下去，嘴角微微颤抖着，可半天都没说出想说的话。
我本以为看到他彻底崩溃的样子自己心里会很爽，但很奇怪，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
“我马上就要进监狱了，这是我手里的一半财产，你收下吧，就当是对爸的一点补偿。”
我没说话，冷冷看着他。
他绝望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丝期盼。
下一秒我当着他的那面将这些文件狠狠甩到地上。
“你有这些东西能够补偿对我的伤害，对爸的伤害吗？”
“除非你死了，否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赶紧带这些滚出我家。”
看着满地凌乱，林子安眼神中的光芒彻底被熄灭。
他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脚步踉跄地离开，背影里面是落寞和凄凉。
我深吸一口气，将这些复杂的情绪全部排出。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10、
林子安的自白
江虞流产的时候，我一次都没去看过她，但其实我生完气就后悔了。
那是一场意外，我不应该把所有责任推到她头上的，这不是一个丈夫应该做的。
但我这个人总是在一些事情上有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不肯承认错误。
于是那段日子我一直不愿意回家，不敢面对爸和江虞。
爸突然对我特别好，帮我找了很多资源介绍门路，我心里是感激的。
只是，他偶尔会小心翼翼的提起姜虞这段日子很伤心，让我回家看看她。
一旦观察到我脸色变差，他又会赶紧转移话题。
我更加愧疚了。
因为老婆流产就闹脾气，还要爸爸来哄我，作为一个男人真是太失败了。
越这么想，我就越不敢回家，其实是不敢面对自己难堪的心。
后来我遇到了谢小晚，在我最无法面对自己的时候，她像一个温暖的小太阳，帮我扫去一切阴霾，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轻松。
我在清醒中不断沦陷，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一边守护婚姻，一边偷情，这份刺激感让我无法自拔。
直到谢小晚哭着告诉我。爸在学校里公然撒播流言。
说实话，我的第一反应是激动，兴奋。
前些天车祸，我作为女婿，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救爸，反而去救自己出轨的对象，即使他没出什么事，我的愧疚感也已达到了顶峰。
但现在，他一个大学教授去针对一个小姑娘，我糟糕情绪瞬间消失殆尽。
我想着把这件事情闹大，这样双方从此再也不互相亏欠。
接着我就和谢小晚分手，重新挺直腰杆回归家庭。
我又不是傻子。
家的温暖和短暂刺激感，我果断选择前者。
可我去找江虞时，她却口口声声指出谢小晚是我的新欢，要和我离婚。
她已经知道了我出轨的事。
我头脑一热，又做了一件蠢事。
把所有错误都归结到她身上，是她恶毒小心眼，是她无理取闹，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撇开自己出轨的事实。
我其实很害怕江虞不要我。
从小我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亲生父母和姐姐都是在我赚钱后才开始联系我。只有爸和老婆是这世界上唯二对我好的人。
知道爸死亡的那一刻，我明白自己的人生要完蛋了。
我失去了真正爱我的对我好的人，江虞是不可能原谅我的。
但我还是竭尽全力挽留她，因为我的生命里已经没有其他美好的存在了。
可从她的淡漠眼神中，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她心里了，道歉，挽留，自我惩罚，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这段时间我听说江渝的事业发展越来越好，真好，我真心替她高兴。
我蜷缩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地上摆着重度抑郁和焦虑的诊断书。
连续一个月，做梦梦到自己回到小时候，梦见父亲把我的头按进水里，不断扇我巴掌。
突然梦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她离我越来越近，笑着伸出手要拥抱我。
是江虞。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跑向她。就在接近她时，一切却化成了粉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