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之前萧太后和楚妗妍说话，还一直拿捏着身份，言语也是隐隐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的话。
那在楚妗妍说出这句话之后，萧太后的神色便终于严肃起来，她原本有些慵懒的目光，陡然锐利，直直射向对面的楚妗妍。
“离娇，你可知道，这话要是被外人听到，你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萧太后的言语之中，并非没有警告。
楚妗妍就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淡淡一笑，道：“所以离娇也只敢将这话在太后娘娘面前说说。”
萧太后盯着楚妗妍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要将楚妗妍看出个窟窿来一般。
她审视了楚妗妍好一会儿，见楚妗妍确实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之后，萧太后才缓缓道：“南朝近几年来越发猖狂了，前不久还越过我大黎的东洲之地北上，将燕北人打得落花流水，离娇觉得，南朝这是何意？”
楚妗妍没想到萧太后会突然追问自己，一时间没想到回答的话，她怔了怔，想起离开上京之时，曾意外听见陆璟安在王府的书房里和一幕僚讨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陆璟安的回答，字字句句都是忤逆之词，楚妗妍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若是不说实话，按照萧太后的心思，她今日来的目的怕是白费了，根本难以获得萧太后的信任。
可若是说实话，那陆璟安的计划不就……
楚妗妍几个思绪转换间，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捡了一半说道：“太后娘娘，离娇也不过是个云英未嫁的女子，对这些牵涉深广的有关国之根本的事，不敢妄言。”
萧太后轻笑：“既然你在心里尊我一声姨母，那就直说，今日在这内殿的，可不是什么太后娘娘和郡王之女，只是普通人家的姨侄。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闻言，楚妗妍轻轻笑了笑，随即道：“是。”
既然萧太后都赦她无罪了，楚妗妍心中的谨慎便松了些，要知道，越是绷着一根弦说话，或许会越紧张，相反，她放松了神色，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袒露个五六分，或许会得到不一样的效果。
只见楚妗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侃侃而谈。
“太后娘娘明鉴，如今天下看似三分，实则大黎和南朝独大，这些年南朝摄政王陆璟安把控南朝权政，将南朝皇室灭了个十之八九，正统皇室血脉少之又少，能活下来的，不是边缘血脉，就是陆璟安铁血手腕下的残兵败将，唯有一个陆文澜，似乎身份还并不明朗，前些年，保皇党隔三差五行个清君侧，要将陆璟安赶尽杀绝，但都无功而返，反而让陆璟安的杀心更重，本就凋零的南朝皇室几近无人。”
楚妗妍的声音淡淡，底气却十足，萧太后听得入神，见她不再继续，不由以眼神示意，让楚妗妍继续分析。
楚妗妍见萧太后神色有些兴趣，不由轻笑，抿了抿唇后，继续说道：“在这种情况下，陆璟安想要挽回民心，唯有替南朝开疆扩土，让所有不服之人，臣服于他。要收服民心，有很多种方法，吏治盛世，均平赋税，改革军制……等等等等，可陆璟安选择了一条见效极快，而又能让武将臣服的方法。”
萧太后点点头，接道：“征战四方，南朝摄政王是个军事奇才，南朝周边的小国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今许多国家都已经是苟延残喘，国不成国，每年向南朝进贡财物和美人，依旧活得胆战心惊，因为他们不知道，沉睡在自己卧榻边的这条巨龙，什么时候会苏醒，心情不好，就能将他们一口吞了。”
闻言，楚妗妍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虽然她这些话是分析深远才开口的，但不得不说，陆璟安此人，和她描绘的有八九分相似，他并不好大喜功，但是他狂妄自大。他渴望权势，却又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有的时候，楚妗妍都觉得自己并不懂陆璟安这个人。
抛开脑海中没由来的思绪后，楚妗妍继续道：“陆璟安将南朝周边的国家都打了一遍之后，终于将魔爪伸向了燕北。燕北早些年有燕驰野，若是真对上陆璟安，或许并不会输，可……”
说到这里，楚妗妍适时住了口，萧太后听得一愣，倒是没注意到楚妗妍的声音有些发紧。
其实楚妗妍想要说的，萧太后能够猜得七八分。
燕北的楚王是为何退出战场的？当年沉枫岭一战，大黎镇北军全胜，将燕北二十万大军赶出北境，燕驰野也在此战中受了重伤，自此之后，退居深院修养。
燕驰野曾放言，要亲自打败镇北军统帅，也就是如今的大黎叛贼楚策安。
可是，燕驰野并没有等到这一天，楚策安便通敌叛国，被大黎皇帝处死，一代名将，于战场之上死去，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萧太后和楚妗妍同时想到了楚策安。
不同的是，萧太后是带有些惋惜和庆幸，而楚妗妍则是痛心和仇恨。
即使情绪很是不稳定，楚妗妍也没忘记自己今日来是做什么的，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燕驰野没有出战，燕北军根本不是陆璟安的对手，不过三月，燕北就被打得领土丧失大半，一夕之间，三国鼎立的局势改变，若非燕北及时向大黎求助，恐怕如今的境况还要更惨烈一些。”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年燕北一直不停向大黎示好的原因。
如今大黎占据北方中原大片领土，南朝人要是想攻打燕北，若不从大黎腹地穿过，就得绕过含山关，从最东面进攻南朝，如此一来，山长水远，等南朝士兵到达燕北边境的时候，早已是疲惫不堪，哪儿还有余力打战？
所以，从地理位置来看，大黎就是燕北的一道天然屏障，只要这道屏障不出问题，那燕北就不会再继续受南朝的威胁。
至于今日萧太后言外之意所问的，大黎为何要护住燕北，正是今日楚妗妍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