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是奉了师父之名来找林清雪回寒山派的,但是没想到他一到盛京,就被燕驰野给找到了。
鬼魅本来没有把燕驰野放在眼里,但是当燕驰野说出那一句戳心窝的话时,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你想要寒山派掌门的位置吗?”
一句话,鬼魅便和燕驰野坐在了一个房间里。
“我是不会背叛师傅的。”鬼魅冷笑的看着燕驰野。
燕驰野:“本王没说让你背叛云涵,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林清雪身陷囹圄,你觉得你有办法在陆璟安的手里,把林清雪带走吗?更何况,她的背后,还有惩戒印记,是南朝的罪人,一个罪人,怎么能继承寒山派的掌门之位呢?想必你师傅在天之灵,肯定也会理解你的。”
这一番话,完全说进了鬼魅的心里。
他是一个孤儿,被云涵捡来养在身边,从小吃了不少苦,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的师傅对自己肯定是爱之深责之切,但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她之所以会那么用心的培养他,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铺路。
“只要你肯帮本王一个忙,本王就帮你,杀了林清雪。”
这是燕驰野留给鬼魅最后一句话。
如今这句话在鬼魅的脑海里反复响起,使得他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发抖。
“主子,祭天仪式开始了,林颐和,已经到山脚了,要阻止他进昭安寺吗?”
夜锦站在鬼魅的身边,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没有丝毫感情。
鬼魅扬了扬眉,道:“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
这是他替燕驰野做的事,只希望在昭安寺里,燕驰野能够完成他的承诺。
想到这里,鬼魅的嘴角,勾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师傅,我可是奉了您的命令来盛京接师妹的,只是很不巧,师妹出事了……
——
祭祀大典在昭安寺正殿前举行,林清雪作为伽蓝大师亲自选出来的最后献礼之人,她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清雪在含荷的搀扶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月莹站在林清雪的身后,目光淡淡的平视前方,并无任何不满。
林清雪落座后,这才朝四周望了望。
离祭祀大典开始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许多重要人物都还没到场。
不久后,有太监高声道:“陛下驾到!宸王驾到!瑞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伽蓝法师到!!”
那一道洪亮的喊声惊得林清雪眉梢一挑,朝来人看去。
为首的是不宜见风的皇帝陆文进,他身体一直不好,不能见光,此时他正戴着个不透风的黑色斗笠,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陈文婳在一旁搀扶着他,两人虽没说话,但气氛还是很恩爱的。
伽蓝披上了一袭正式且庄严的袈裟,袈裟上有数不清的金丝缠绕,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圣光,众人见伽蓝走上法坛,脸上的各种表情都由肃穆所取代。
南朝礼佛,子民都对神佛一说深信不疑,对伽蓝法师,自然也是极其尊敬。
只见伽蓝走上法坛,一手执法杖,一手捻佛珠,盘腿而坐,口中念着佛经,不一会儿便有弟子上前点燃了堪比男子大腿粗壮的香烛。
香烛徐徐燃烧,白烟上浮,漫过低沉的天空,上达神佛视听,一时间,周围的和尚都开始颔首念经,梵音声不绝于耳,就连林清雪这般不信神佛的人都有些严肃起来。
很多时候,不相信是一回事,敬畏又是另一回事。
陆文澜坐在左侧,目光下移,正好落在林清雪身上,他的眼神幽深得犹如黑潭中不起波澜的死水,林清雪很快察觉到陆文澜的视线,回望过去,朝他眨了眨眼睛。
陆文澜目光微闪,偏头移开。
林清雪顿觉有些莫名其妙,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而且,一会儿她献礼之后,他也要上台和她一起向上天祈福的,他这个样子,是不想和她一起?
林清雪的情绪有些低落起来。
在陆文澜和林清雪视线交锋时,伽蓝那边的法事已经开始,陆文进站起身,道:“百官随朕,诚心为民祈祷,望朕之真诚,上达众神,护佑我南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
百官起身,跪伏于地,高呼:“陛下万岁!望上苍护佑我南朝!风调雨顺!”
陆璟安没出现,所有人,自然都是以陆文进马首是瞻。
陈文婳见了,也站起身,带着一众女眷,安静的跪了下来,低着头,神色虔诚。
约莫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伽蓝法师的低喃声消失,周围的念经声也终于停住,百官和众女眷才缓缓起身。
林清雪随众人起身,还未坐下,伽蓝便道:“有请,长宁郡主,为上苍献礼。”
林清雪从月莹手中接过早就准备好的古琴,挺直腰身,在众人瞩目之下,一步一步朝法坛中央走去。
林清雪走进法坛,在伽蓝的引导下,走到法坛正中首位,双腿盘坐下来,古琴置于身前,随着伽蓝一声轻喝,林清雪抬手,指尖轻轻拨动,琴声缓缓流淌而来。
法坛上林清雪淡定自若,法坛下众人却面色各异。
“铮——!”
突然,一道刺耳的琴弦崩裂之声传来,陆文澜即刻变了脸色。
这可是在陆文进眼皮子底下举行的祭祀大典,怎么会出此纰漏?若是有心之人以此做文章,那林清雪可就危险了。
想到之前陆璟安的一些安排,陆文澜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不能坐视不管。
思忖半晌后,陆文澜从炼狱手中拿过一柄黑玉长箫,在众目睽睽之下,脚尖微点,飞身落入法坛之中。
众人骇然,似乎不明白陆文澜此举为何。
陈文婳冷笑:“陛下,这瑞王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这种日子也敢这般放肆,丝毫没将我皇室放在眼里。”
若是平时,陈文婳自然也不敢在陆文进面前这般非议陆文澜,只是今日可不是什么普通日子,陆文澜这般胆大妄为,置南朝万千黎民百姓于不顾,陈文婳不信,这个时候,陆文澜还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陆文进也早就想治罪陆文澜了,不是吗?
陈文婳自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陆文进沉沉咳了两声后,冷淡道:“瑞王不会如此没有分寸,盛京谁人不知瑞王精通音律,一支玉箫美名远扬?他肯出面为我南朝向上苍献礼,不是好事吗?”陆文澜现在,还不能出事,更何况,这一场法事,必须成功!
陈文婳气得胸口一窒:“可是陛下——”
“行了,献礼仪式还没完呢,安静点。”陆文进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陈文婳已经许久没有受过这种气了,一时间还有些不知所措,望向陆文进的目光透无尽的委屈。
陆文澜飞身进入法坛,三步并两步走到林清雪身前,见林清雪面色惨白的倚靠着古琴,指腹被生生划出了几道血痕,血液顺着琴弦往下滴落,滴入了脚下沟壑密布的法坛阵中。
陆文澜扫了林清雪的脖子一眼,一片泛红。
之前陆璟安给林清雪刻下的法印里,有毒药……
如果献礼之人死于祭坛上,那陆文进这个皇帝,恐怕也做到头了。
如果死的人是林颐和的女儿,那林颐和就不可能再生出异心。
不得不说,这是陆璟安布好的一个绝妙的局,可是陆文澜不想看着……看着林清雪死。
他已经失去了陈淮俪,不能再失去林清雪了。
想清楚之后,陆文澜咬了咬牙,盘坐在林清雪身侧,箫声温和悦耳,将林清雪即将迷失的意识拉了回来。
林清雪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瞬间侵蚀了她的意识。
林清雪的手指开始不停的颤抖,根本稳不住心智,她的视线开始一点一点模糊,后背左肩处更是火辣辣的发疼。
“我……我好痛。”皮肤深处的血液像是在逆流一般,让她无所遁形,连抬手都困难,更别说抚琴了。
陆文澜听到林清雪的声音,眸子微暗,箫声却不停。
陆文澜沉下眸子,引内力吹箫,以安抚林清雪体内滚滚翻涌的毒素运转。
“我……我不行了,头好痛……好痛……陆文澜……”
“铮——”琴弦再次断裂,这一次,就连陆文澜的瞳孔都颤了颤,快了,祭祀献礼时间快到了,林清雪!你可得给本王撑住了!
只要你不死,本王一定能说服王爷,不杀你!
林清雪如今的状况并不好,从眉心处到四肢,都抽搐得不似常人的身体,神经紧绷成一条弦。
“陛下,长宁郡主晕过去了!这可是不祥之兆啊!”法坛下有人大喊,被陆文澜一记眼神给盯了回去。
那人吓了一跳,当即闭嘴。
瑞王殿下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不应该找陆文进麻烦吗??
那人的声音很大,几乎正殿前所有人都听见了,陆文澜暗道不妙,小心翼翼扶住林清雪后背不让她倒下的同时,心底不由得开始打鼓。
陆文进最在意的就是祭祀上苍的祈福圣事,往日要是出了一丁点纰漏,都会大动干戈,为此杖毙下人的事也是常有,如今林清雪在这等盛宴上表现不佳,若是陆文进有意为难,他也未必保得下她。
可出乎意料的,陆文进并没有问责,反而对那人的话视若未闻,黑色斗笠后的薄唇紧紧抿起,一句话都没说。
陈文婳见此,心生疑窦,准备开口。
谁知话到嘴边,陆文进忽然道:“贵妃这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若是身体不舒服,大可先回厢房休息。”
这一番淡淡的警告,让陈文婳瞬间正襟危坐,不敢再动弹。
陛下可从来没有对她如此冷淡严苛过,如今却因为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苛责了她两次,陈文婳美艳的面庞都快气得扭曲了。
这世上已经没了陈淮俪,没想到她还会如此憋屈!!
不过,顺着陆文进的目光看过去,落在了林清雪的脸上。
陈文婳暗暗咬牙,之前倒是没发现,现在仔细一看,这个林清雪,眉眼之间,还真是有些像陈淮俪那个贱人!
陛下不会喜欢这个贱人吧?
一时间,陈文婳的心里,警铃大作。
没过多久,陆文澜那边已经奏完一曲,他放下玉箫,轻轻扶住林清雪的手腕,暗中给她输送内力,随着内力的输送,林清雪的意识渐渐回笼,她半睁开双眼,看到了陆文澜硬朗俊逸的面庞,此刻,他的唇角正紧紧抿着,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焦急恐慌。
就和……在含山关初见一样。
只不过,那时候陆文澜好像喊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而此刻,陆文澜却担忧的喊了一句:“林清雪……”
“……陆文澜。”林清雪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灼烧过一般,火辣辣的疼,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文澜见林清雪醒了,面色一喜,紧紧握着林清雪的手,加快输送内力,不一会儿,林清雪惨白的脸色就渐渐红润起来。
林清雪看着陆文澜额头上溢出的汗珠,眉头轻蹙,刚想说些什么,耳边便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质问。
“这女子在祭天仪式上出这么大的纰漏,可见上仓是对我南朝不满了。”
林清雪和陆文澜的目光顺着声源看去,看到了一身黑色锦衣的陆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