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玉兔东升。
银色的月光下,这座废园寂静、空荡,断壁危垣中,虫鸣阵阵,透着让人心酸的凄凉。
这座宅第不知道是谁家的,看那废弃的亭、台、楼、榭,想必当年有它一时的兴盛辉煌。
而今,只剩下青苔碧瓦堆,只剩下断壁危垣,只剩下筑穴的狐鼠,只剩下满眼的凄迷。
淳于飞跪在这座破旧的高宅大院内凝视,久久不起!
倏然,一生阴恻恻,冷冷的声音传来:“小子,原来你在这。”
这是谁说话?又是跟谁说话?
没有见说话的人,但是听见这话的,此时此地只有关淳于飞一个。
淳于飞回过神来,四处眺望,看见了,有两个人自封闭的前院走了过来,走得慢条斯理,走得不慌不忙。
那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少的是个年约二十三地的青年,锦衣华服,一张阴森白脸;老的一副苗人装束,年约六十岁的老人,像貌奇丑,满脸疤痕,一只独眼,两只手特别长,左手扶着一根蛇头黑杖,。
难道这就是说话的人?刚才说话人声音中气十足,要是,应该是锦衣华服的青年。
苗族老人跟在锦衣华服青年身后,走得虽然慢条斯理,虽然不慌不忙,片刻功夫之后倒也走到了。
淳于飞歪着脑袋,狐疑地问道:“你们在找我吗?”
不明所以!淳于飞初到京城除了白府外,不曾余人交恶。而刚才华服青年人发话的语气,明显来者不善。
华服青年话说了话,话声还是那么冷:“这里还有别人么?”
没错,刚才说话的是他,还是那么不客气。
对方不客气的冷声入耳,淳于飞手隐起悲泣之色,脸上复泛起人畜无害,招牌式的童笑,客气道:“不知二位找我有何‘鸟’事?”
他还真是客气。
华服青年两道森冷目光盯在淳于飞的笑脸上:“你从白府来?”
八成儿是看见淳于飞从白府出来,跟踪而来。
淳于飞实话实说:“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承认就对了。”华服青年人那张阴森白脸上没有表情:“你是白君侯夫妇亲自送出白府,还有两个白府的好手护送。”
果然。
淳于飞道:“这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也是,从白府出来又不犯那条王法!
华服青年像没听见,道:“你去给白府千金治病去了?”
淳于飞还是实话实说:“是的,这又如何?”
这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华服青年转望穿着苗族服饰的独眼老人说:“仡老,没错,是他!”
多此一举,苗族服饰的独眼老头儿在这儿,他是独眼,又不是耳聋听不见他跟淳于飞之间谈的话。
独眼老头儿好的那只独眼似乎一直闭着,此刻睁开了眼,三角眼,配上一道残眉,而且是长在一张黑瘦的脸上,那是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他那独眼盯着淳于飞,说了话,话声沙哑,破锣似的:“你治好了白府那丫头的病?”
淳于飞道:“碰巧了,白府小姐的病我刚好能治。”
说的是实话,能治好人的病,这是好事,绝对是好事,既然是好事就没什么可隐瞒的。
“好!”独眼老头儿点了头:“年轻轻的,不容易,太不容易了,你是个好手!”
本来就是,淳于飞当之无愧,这独眼老头儿别看一只眼,还是算很有见识地。
说了半天淳于飞还是不明所以,他疑惑地问道:“我刚说了碰巧白府小姐的病我能治。这和年轻不年轻,容易不容易,好受不好手有什么关系?”
独眼老头儿又点了头:“真是难得,年纪轻轻的,居然有这般能耐,据老夫所知,能治白府女儿这种病的,普天之下找不出几个来。”
似乎是碰上行家了。
既然如此,真人面前就不必谈假话了,淳于飞也就不说话了,静待下文。
独眼老头儿目光一凝,接问:“你治好了白府女儿的病,白君侯给了你什么重赏?”
“重赏”而不是“重谢”,这独眼老头儿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会说话,还是说的不是好话?
淳于飞好像毫无心机,他淡淡地道:“我不是悬壶的医者,治病是为救人,不是为了报酬,白老爷夫妇曾要重酬,我分文不要。”
独眼老头儿张脸笑然变得好凄厉,好狰狞,他本就难看,这一凄厉狰拧,形如厉鬼,更吓人。他连顿蛇头拐杖,话声也为之更难听:“你若是为了重赏,那还情有可原,你既是分文不取,凭什么不我的大事?”
这话……?
淳于飞笑了,他明白了:“你是苗疆‘百巫谷’的人吧?”
一老一少二人同时身躯一震。
华服青年沉不住气,他要动。
独眼老头儿抬手拦住,一双三角眼冷芒如电:“小后生,你,你适才怎么说??”
“”
淳于飞狡黠一笑道:“怎么!难不成小后生我说错了话了。”
独眼老头儿厉声道:“少装糊涂,你适才怎么说?”
不说还好,一说倒装起了糊涂,淳于飞说:“适才小后生我说我刚好能治疗,白府千金的病。”
“你刚才提到‘百巫谷’。”
“‘百巫谷’是什么玩意!我刚才提了么?”
“小后生你好大胆子!”
“好,好,好,别发火么!就算我提了,怎么样?”
“你提起苗疆‘百巫谷’。”
“苗疆‘百巫谷’怎么样?”
“你知道苗疆‘百巫谷’?”
既然你认为我提了,以你看,我知道不知道?”
“内地知道苗疆‘百巫谷’的不多……”
“是么?”
“以你的年纪,你不可能知道。”
“我也这么想,可是偏偏你硬说听见我提了。”
“你是听谁说起过?”
“当然是听那些知道的人说起的。”
“知道的人没几个……”
“有一个就够了。”
“恐怕他们都不在人世了。”
“是因为让那些人不是归顺了苗疆‘百巫谷’就是遭苗疆‘百巫谷’灭了口?”
独眼老人脸色又一变:“你也知道苗疆‘百巫谷’的禁忌与规法?”
“既然听人说了,就不会只听说一点点,就算是他不想多说,我有嘴,也可以多问一些,是不。”
独眼老人摇了头:“那人不该告诉你,你更不该多问。”
“只因为,凡是苗疆‘百巫谷’事的人不归顺,都活不长久,是不是?”
“小后生,那你打算归顺呢,还是活不长呢?”
“人生乏味,人世间人少畜生多,小后生我羞与禽兽为伍,所以归顺是不可能了。倒是有点嫌活得长了些,可是没人能让我死,若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