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脸上没一点表情:“避世清修人理应施救,但老先生为什么假手小儒?”
“难道你也糊涂了,我所学太过刚猛,他一个镪褓婴儿哪里禁受得了!”
“老先生说得是,但救了他之后又如何?”
“又如何?酸秀才你问得好,先答我问话,这座岛离陆地多远?”
“不近。”
“就是铁打的金刚,钢铸的罗汉,多日漂流海上,风吹雨打,晒不说,大风大浪不说,水底更有吃人之鱼也不说,单这、饥饿就能要命,而他现在还活着,你说,他的命大不大?”
书生道:“老先生怎知他是从陆地漂来,而不是被人从船上丢下海?”
“就算是从船上。”老人道:“这座岛,周围几十里内遍布暗礁,除了我,任何人不能近,过不来,从几十里外漂来,难道他的命就不算大?”
书生微点头:“不能不承认,此子的确命大。”
“那么”老人道:“茫茫大海之中,这座小岛犹不及一粟,他居然能漂来此地,而且不在岛东,不在岛西,不在岛后,就在你我的面前,他是不是跟你我有缘?”
书生道:“数十年的交往,小儒记得,施主你从不信---”
老人截口道:“现在我信了,由不得我不信,难道酸秀才不信?”
书生道:“熬读圣贤之书焉有不信之理,此子确跟老先生、小儒有缘,又如何?”
老人叫道:“酸秀才,此子福命两大,又跟你我有缘,你还问又如何?”
书生道:“小儒避世清修,不问世事,已是与世无争,几十年青灯古籍,更是修得心如明镜,老先生请看他胸前囊中何物,便知小儒是不得不问又如何!”
老人道:“胸前囊中何物怎么样?你还没看,怎么知道他胸前囊中藏何物?”
“何须看!”书生道:“他的父母亲亲人这么做,必然万不得已,这种万不得已,也必是后日的仇怨”“老先生,你还是人,没有修成神仙。”
“我就不信!”老人出手如电,一把扯下婴儿脑前油布囊袋,接着扯开,只见里头折叠着一块白绫,还有一件牙雕挂坠,老人伸两指抽出白绫,赫然见斑斑血渍。
老人神情登时就是一震,急摊开白统,斑斑血渍一字字,竟然是一封血书,等凝目看完血书,老人不禁脸色大变,惊骇出声:“酸秀才,避世百年的清修,难不成你真已经修成未卜先知的神了。”
百年?天!这看面相冠不及三十的青年书生到底多大岁数了?
老人要把那块白绫血书递给书生。
书生不接,也闭目不看,道:“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老人家不要坏小儒百年的尘封心锁的清修。”
老人沉腕收回那幅白绫血书,震声道:“酸秀才,难道你就能任这么一条性命-一”
书生截口退:“小儒不敢,苦读圣贤之书,怎敢有违圣贤之教,小儒救他,保住他一条性命后,请老先生带他去!”
“好哇!酸秀才。”老人大叫:“你顾你的清修,硬把我往地狱里推!”
书生道:“要救他的是老先生,不是小儒,小儒何敢推人下地狱,老先生带他走后,尽可以把他送人抚养。”
“老人身躯一额,点头道:“没错,我可以这么做,可是我要是这么做了,不用你推,我就到了地狱的第十八层了。”书生道:“那是老先生的事”
老人身躯猛颤:“奈何他碰上的不是我一个,酸秀才你读的是圣贤书,重的济世救人的心,难道你就不认为这是天意。”
书生道:“头一眼看他的是老先生,施展神功绝艺把他接到面前的是老先生,要收他要他的也是老先生,小儒不过是个局外人。”
老人道:“酸秀才,你清修得还不到家,大千世界,谁是局外人,谁又在局内”
书生道:“老先生,不管怎么说,小儒……”
老人须发暴张,劈胸一把揪住书生:“酸秀才,你读的什么圣贤,学的什么金玉良言?满口的仁义道德,一付心肠比谁都硬,你再敢说个不字,我放火烧你的狗窝。”
书生仍然那么安详:“高屋简榻本无在,勤辛苦劳自身健。老人家烧了,小儒在重建又如何?”
老人目眦欲裂,血书又递到书生面前:“酸秀才,睁开你的眼看看,等你看过后仍能说个不字,我抱起他扭头就走,从此你修你的尘封心锁,我就是真下十八层阿鼻地狱,也绝不会怨你!”
书生没睁眼,道:“老先生,要看小儒早看了”
“不!”老人道:“你非睁眼看看不可,对你的铁石心肠,也得让我口服心服,你要是不睁眼,我就是拼着浑身罪孽,耗损他这条小命,也要跟你没完,酸秀才,到那时这罪孽你不能说没份,十八层地狱咱们携手走一趟,也不枉咱们几十年的老交情。”
书生还是那么平静:“老先生,何必强人所难?”
老人激怒,震声大喝:“酸秀才,你还是不是人?”
夜空里突然响起一声沉雷,晴天何来霹雳?
不知何时,乌云已然遮月,大地一片黑暗。
天威难当,书生一惊星目,怪的是此刻云开一线,冷辉直泻,正照在眼前那幅血书上。
以书生的修为.就是夜色如墨.血书上的子,他也能一行行,一字字看的清楚,何况偏就在此刻泻下这么一片月光。书生怔住了,脸上是极度的惊异。
到不是因为血书,而是因为那声霹雳,这片月光。
老人须发暴张,身躯剧颤,猛然抬头仰望,颤声到:“酸秀才,你能说这不是天意,你能说这不是天意……“不知道书生是不是看完了血书,他没再闭目,低头望向石上的婴儿,伸出右掌,按在婴儿心口之上……
五洲大陆,焱阳帝国 ,帝都‘燚鑫城 ’还是那座狼牙高喙,还是那飞檐流丹,还是那庭院深不知有几许的大宅院内。
年近六旬的曦武帝惊乍一声,猛然坐起。
攀龙附凤的龍榻一旁的两名侍寝宫女,吓得连忙跪下,磕头惶声请安:“圣祖爷!。”
曦武帝对宫女的请安似犹未觉,仍呆呆坐着。
他适才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自己被一群身披黑盔,黑甲,骑乘黑骑的铁骑包围。为首的一个骑跨‘黑风虎’小子,一剑将他的头颅砍下。问他姓名,小子答叫淳于飞。
自‘天衍兵变’以来,曦武帝就没睡过一个安宁觉,恶梦连连。他不明白,淳于飞为什么要造自己的反,难道是‘伐党诛异’屈死的冤魂,托梦申诉,或者是预示着不好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