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七和柯烨山过去的时候,神算子刚刚到,他穿着一个小长褂子,右手提着褡裢,左手缩在长袍袖口里,正放在腹部位置,从里面伸出来一根拐杖。他的头发黑白夹杂,用一根木簪子牢牢地盘在脑后,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双目紧闭,嘴唇哆嗦,每走一步都得停顿片刻。
他旁边钱永元搀扶着神算子的手肘,嘴里不住的轻声叮嘱,“慢点儿……”
瞎子。跛子。
尤七视线不着痕迹的扫了眼这神算紧闭的眼皮,又低头看向他的脚,神色莫名。这老头的脚步深浅不一,乍一看确实是腿脚不便,但如果仔细观察他行走的轨迹,就会发现细微的规律。
每当遇见比较大的障碍时,他的脚步就会显得很轻,并且伴随小幅度的高低脚。如果是小的障碍,他会很恰好的跨过去,虽然看起来磕磕绊绊,脚步一深一浅,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绊倒,这让钱永元的搀扶显得很多余。
扫完这些细节,尤七侧头看了眼柯烨山,发现他也是低头盯着神算的脚,眉头拧成了“川”字。
“老先生这边请!”祝艳艳热情的迎上去,将神算引进屋里。
她和钱永元对视的时候,同时给对方了一个暗号。
“坐这里!”
神算子被搀扶着坐下,正式营业,“是祝家等我姑娘要算卦吗?”
“诶是是是!”祝艳艳的妈妈祝美丽挤开人群来到神算子面前,顺便拉过祝艳艳的手,放到他面前,“是我家姑娘要算,刚刚让你坐下的就是我家姑娘!”
神算子淡淡点头,并没急着接过祝艳艳的手摸纹路,而是从怀里掏出几枚光滑的铜钱,在掌心摊开,口中念念有词。
围观的人静静看着神算子叨念,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神算子很快就叨念完了,将手掌往前微送,“来选一个。”
祝艳艳随机挑选了一枚铜钱,“我选这个。”
神算子点头,将铜钱重新收好,再次念念有词重复三次。
等祝艳艳第三次选好铜钱,神算子“哎哟”一声露出笑容,“好命好命,实在是好命啊!福自天来,事无须求,年当大有为,贵人排队来。这姑娘以后必然大富大贵,是不可多得的天之骄子啊!”
“我就说我家艳艳命好,这不就给算出来了?”祝美丽第一个出声,高兴的环顾四周,看到周围人艳羡的目光后,更加得意了,“我家艳艳从小就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她不满一岁就会走路哩!”
祝艳艳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因为这是她让钱永元去找算命人提前对好的台词,这里面好些词语还是她想的。
“老先生,你不是过来帮我算姻缘的吗?怎么帮我算起运气了?”祝艳艳斜眼瞟了尤七一眼,神情得意:乡巴佬始终是乡巴佬,想和她耍心计,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谁!看她怎么用这套方法唬人!
“我算算啊……”神算子侧耳听完祝艳艳的生辰八字后,装模作样的开始算。
好半天他才缓缓叹了口气,“姑娘的命极好,姻缘也很难得,只是……”
“只是什么?”祝艳艳开口问。
“只是这姻缘上蒙着一层灰,好像有什么东西故意阻挡了,这……看样子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姑娘最近可遇到什么糟心事?”神算子神情严肃,像是在说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尤七现在已经确定这货是个骗子,而且是个很危险的骗子。
瞎子是假的,跛脚是假的。
至于年龄,也是假的!
刚才这老头嘴里念念有词的时候,柯烨山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杯水递给他。这老头没反应过来,口里念念有词的同时将水杯接过,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其他人可能专心在听这人念叨的内容,但尤七立马就注意到老头这个动作。
这不是一个七旬老人该有的利索,端起水杯横移的时候,一点抖动都没有,平稳的可怕。
甚至那长袖中的手也不太正常,手背的青筋和皱纹细看有些僵硬,像是画上去的。
很危险的一个人。
“哎呀——大师,你是真的神算子,可让你给说对了!”祝美丽激动的不行,“我家艳艳前段时间被人推进河里,如果不是福大命大早就死了!醒来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小脸煞白煞白的,像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吸走了运气,你快帮忙看看吧!”
说完看向尤七,阴阳怪气的开口,“顺便把有人身上不干净的东西规整一下,免得祸害了别人!我又没请你,眼巴巴的凑过来想干什么,不怕算命的把你那条烂命算的清清楚楚吗?”
柯烨山拧眉正要开口,却被算命的抢先打断,“听你这么一说,我特意感受了一下,这脏东西好像就在附近!”
说完将脸朝向尤七,“好像是这个方向。”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纷纷退后半步,目光警惕地看着尤七,生怕她把不干净的东西传到自己身上坏了运气。
“感觉好像更清晰了。”神算子配合着众人的动作适时说道。
众人哗然,在他们眼里这老头就是个瞎子,居然能跟随他们的动作给出这么灵敏的反应,这简直让人无法不相信!
“娘!是我将小翠请过来的,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想帮她算算姻缘……”祝艳艳趁着这大好机会,一把拉过尤七,将她带到算命的面前。
“哎哟!”这瞎子大叫一声,“看见了看见了!”
吓得周围人大气不敢出,生怕发生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
“先生,你帮忙算一算我这位好朋友小翠的姻缘吧!”祝艳艳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不管不顾地将尤七推向算命老头。
这老头喊完之后,低头摸了摸自己掌心的铜钱,嘴里念念有词。
尤七根本就没有伸手去拿那铜钱,他就已经将结果抛了出来,“这、这是纯阳命格,克父克夫克子啊!”
“天哪,这说的还真准!”祝艳艳捂嘴惊呼,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又转头歉意的朝尤七笑笑,“不好意思,我只是太激动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小翠你不要介意!”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他本来就是这条烂命,你看她父母都被她克死,说不定她还克自家弟弟,听说他弟弟提前回来就是因为受了伤……”这么说这祝美丽一把拉过女儿的手,将她扯到自己这边,目光警惕地看向尤七,嘴里还在碎碎念,“艳艳你离她远点,说不定哪天就把我们一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