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解羽一睡就是五天五夜。第四日醒来时候,发现自己不痛不伤,灵力也都回来了。近一月来,没有一分一秒不是痛苦,还能再次感受到健康的感觉,简直欣喜若狂。
一出洞外看见言慎行,易解羽走近施礼道:“真没想到我还能好起来,多谢院长。”
言慎行道:“你应该谢老将军,是他撞开的鸿问院的门;应该谢你朋友,是他千里相送;也该谢你自己,这是自己换来的。”
易解羽道:“虽然短短十几天,在我看来度日如年。每一个帮助过我的人,都应该感谢。”
言慎行点头道:“你已经痊愈,就随我出去吧。静地不比鸿问院其他地方,轻易不让久留。”
随即带着易解羽出了静地,往来时的路原路回去。路上言慎行并不说话,易解羽问道:“院长,他人说七虫七草毒天下无解,为什么白龙泉就可解?”
言慎行道:“蝮蛇莽毒,雄鹰以它为食。漫山野火,倾雨就可以灭。此乃一物降一物,有相生亦相克,世间此道,乃天地大道。”
言慎行又道:“你如获新生,当思长久看未来,诸多心事过往都是痛苦,放下多想敞开胸怀,去感受新的天地。”
易解羽心中有些许疑惑,一听言慎行的话,觉得在理,不再多想。
很快到了正门,言慎行笑道:“下次若来鸿问院,绝不会再有人拦你入门。”
易解羽回到原来的客栈。店家见易解羽好着回来,也替易解羽高兴,道:“你可好全回来了,可喜可喜。”
店家着下人置备饭菜,又道:“知道你能好转了,你朋友这两天老往赌场子里去。昨日去了一宿,今天还不见回来,等他回来你给劝劝。”
易解羽笑笑不答,找位置坐下。如今身体痊愈,重获为人之乐,饭菜都格外好吃。
次日,来了一人。这人将士模样,有虚神修为,找到易解羽,说是老将军派来找他的。易解羽正想着感谢老将军一番,欣然同去。一直到了附近的运河水榭,这里时常有人失足溺命,水榭少有人来,但易解羽却是不知。进入水榭,就见两人,一人和带路的将士相似,也是虚神修为,衣甲装、腰刀刃。两将士站一起,似一对门神。另一人素衣长袍老翁,纹满容白满头,模样有七十岁,毫无修为。
这三人易解羽从未见过,心中疑惑之时,老翁道:“老朽是第五将军老友,假借他的名义叫你过来,是有事与你说。”
易解羽不知道老将军姓名,只是听言慎行这样叫的。再听眼前老翁所言,以为是老将军派来找的,问道:“那你是谁?”
老翁笑笑。旁边将士道:“此是两朝国老,我朝首相杨老。”
官大吓人,易解羽连忙拜身行礼。老翁近前托起易解羽,道:“老朽姓杨名修,你唤我老先生就好。”
杨修再问道:“你是哪里人?”
易解羽答道:“鹿丘灵狐村。”
“哪里郡县?”
“鹿丘都城往北,近邻盩州,乾元郡县。”
杨修捋着胡子道:“你师出何门何派?”
易解羽想到郝桦山灵顶,可并没有拜师入门,不算师门。淡道:“无门无派,有缘之下,一道人传我的功法。”
杨修看去运河,水流平缓,各色物样混淆其中。说道:“这运河不知哪里是源头,又有多少汇流。只一眼看去,几分是清几分是浊,老朽眼花,着实难辨了。”
易解羽心里大惊,言语之下杨修是查他底细,谨道:“水清自然澈,水浊当会浑。生来如浮萍,表有鱼食,暗有急流,藏有水鬼,活着不能自己。”
杨修正视易解羽道:“天下哪条河流不是如此?在这中都,此中利害,由我定夺。”
杨修转身而去,两将士跟着走了。易解羽一阵胆寒,这是第一次,他在一个人面前有了怕惧,还是一个没有修为的人。那是一种深沉到连再大的拳头都打击不动的感觉,一种摸不透吃不消的可怕。
杨修突然找他易解羽,意欲何为?这在易解羽看来定是有事,只是其中事由并不知晓。
如此过去十余日。这天早间易解羽先吃了点饭菜暖胃,穿上白狐毛裘衣,准备去把元致找回来。这些日子以来,元致老卷着银两去赌博,每每都要易解羽去赌场找元致,百威给的钱两,经不起过多肆意挥霍。
几日连番降温降雪,出门要穿上厚棉毛裘,而易解羽穿的毛裘衣还是元致给他买的。前日易解羽抓元致回去,路过卖毛裘的摊铺。易解羽看见一件白狐做的毛裘,不禁想起白狐,心里感想之余多看了两眼。正巧元致当时赢有大把银两,一掷千金买了下来,送给的易解羽。
一直找到申时,附近十余家赌场都不见元致。易解羽回到客栈,店家拉住道:“你可回来了,出事了。”
易解羽惊道:“我朋友出事了?”
店家道:“不是,是老将军。就是你刚来这,助你进鸿问院的老将军,他死了。”
在易解羽看来,老将军修为深厚,半月前见他还是健朗,怎么会说死就死。反问店家道:“你听岔了吧。”
店家道:“真的,中午几个军官在我这喝酒,说起这事。起初我也不信,让打杂的送货时候顺便去看,将军家都披麻戴孝的,明日就下葬。”
易解羽有些愣住,不禁坐下。当初老将军救他一次,还没有当面感谢,突如其来的就去世了。这时想想,或许杨修来找他,就和老将军的死有关。易解羽把在中都的事想了个遍,并没有可疑之处,但想来杨修当初找他,像是质问,那就说明老将军的死是有问题。
如此坐到晚间,见元致回来。易解羽把事情经过和想法都与元致说了,元致道:“当然与你无关。要是他的死与你有关,早把你抓去处死了。”
易解羽心想也是,道:“不管与我有无关系,一定是有问题的。明日我要去老将军家,就算找不出蹊跷,也要祭拜一下。”
元致并不想去,易解羽多番纠缠,才答应一同前去。
次日,两人找到老将军府前。果见挂帷张奠,进出下人都是素衣白巾。府外四周有兵马布列,还没入门就被他们拦下,不许入内。
这时正门转出一女子,正是前文说到过的紫薇宫主。她穿的是天蚕丝做的衣裳,戴的是水晶造的饰品,是天仙是圣灵,是紫薇真主是龙凤神女。她是大帝的爱女,是帝国的明珠。有人说,如果大帝无子,她将是帝国女帝。女子看了易解羽和元致,淡道:“许他们进来吧。”
女子走过庭院时候,文武朝臣纷纷给她让路。她虽然一身浅色,但在穿过人群时,世间放佛只有她是有色彩的。易解羽与元致也在注目之下,远远跟着往灵堂去。
到了灵堂,灵柩左边坐着一个天命之年的男人,他是唯一一个坐着的。女子走到男子身后,所有人都看去男子,仿佛他是世界的中心。只见他静坐着,没有表露丝毫,让人不知深厚不明修为。
司礼大夫在灵柩右边,唱道:“死者已矣,来者默哀,礼。”
易解羽与元致赶忙行拜礼。突然那男子对身边老监道:“按理他当如何?”
大监道:“当行三跪九叩,披麻戴孝,持节守丧。”
男子淡道:“就三跪九叩吧,后面的免了。”
大监应了,唱道:“元宁之子元致,免披麻戴孝之仪,免持节守丧之行,行三跪九叩之礼。既行,礼。”
元致一听,顿时猜到男子身份,照言行了三跪九叩。文武皆站立,唯他可坐下;天下之大,他是中心,这还能是何人?杨修也只是站在一旁,这男人身份昭然若揭,除了元国大帝,还能是谁。
易解羽也猜到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元致对老将军要行这般礼。元致起身之后,大帝叹道:“第五将军一去,如我身之膀,折已;如杀敌之剑,钝已;如家国之盾,裂已;如帝国之驹,老已。将军一生,作风使雨;神之风采,尚存当学。”
大监摊开旨帛,里外纷纷跪下。大监宣读道:“元浩天地,宇内恒宁。第五系族叔,武德昭彰,功名诰天,敕武德尽忠仁圣将军;其子通,封安乐昭德将军,归享故里,受两千亩有十万银;其弟子元致,为都抚司护尉;元致之父元宁,镇守边北、抵御恶魔有功,嘉封镇魔将军。着令。”
大帝望了一眼灵柩,叹息而去。随后文武们陆续离去,元致和易解羽在最后,有一同的官员纷纷祝贺元致。最末的杨修看到,喝道:“你们也想做那作风使雨之人?”
官员们听了,羞愧离去。杨修拿出一副衣带,上面有字迹隐现,交给元致道:“这是圣将军留你的,往后他的报国之志,由你来延续。”
元致打开衣带一看,是一套剑技。此时杨修还未走远,易解羽叫道:“老将军是怎么死的?”
杨修头也不回,淡道:“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