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哲瞧着热烈燃烧的火焰,其间夹杂着滚滚黑烟,眉头紧锁,又见煞魔,难道水月界真的要乱起来了么?
之前看热闹的家丁院仆被仇恨之煞影响得起了内讧,什么我干的活儿比你多之类的小矛盾也令他们拳脚相向,此时煞魔远去,他们也醒转过来,看着对方皮青脸肿的模样,都是讪笑不已,随即勾肩搭背一团和气。
火势越来越大,他们自发寻了水桶等容器,一边奋力扑火,一边大喊“走水”了,以唤来更多人加人。
身旁的热闹景象,肖哲好似无知无觉一般,呆呆怔住一动不动。谶纬一门的功法他也算小有成就,故而这煞魔成因,也能窥到一丝端倪。
首先,这女鬼确系张文荣前妻无疑,她怀胎十月,却被李邀风伙同肖哲将张家绝后,孩子不保,她也送了性命,没有怨气才怪。再者,这孩子可不是凡人,乃是武曲星下凡,昔日为了杀死这武曲星,李邀风和肖哲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最后李邀风还因此痛失一臂。武曲星本是天上星宿,下凡屈死,那份怨气还能小得了?成为煞魔,虽然是意料之外,也算情理之中了。
可还有一点肖哲想不通,武曲星对应的乃是他体内封印着的傲之煞,为何会转变成了仇恨之煞?想来是因为他业已归位,这婴儿已然不具有武曲星神格,才发生这种转变吧?肖哲胡乱寻了个理由,想通这关节,肖哲苦笑一声,得,日后还是小心防备为上吧。当下,他也不管惊世骇俗,随手施云布雨,将火势扑灭,同李随风一道闪身而去。
家丁院仆们目瞪口呆,转而面露兴奋之色,交头接耳不已,今晚的好戏太超值了!
肖哲回到栖身的小院,忧心忡忡,修道界风雨飘摇,即便隐居尘世,也是不安生,不由生出几分离去之心,想着明日一早便同张文荣等人道别,毕竟他们热情周到,贸然离去很不礼貌。但是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如果他日仇恨之煞报复过来,恐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二天一早,肖哲去找李随风,哪知他房中空空如也,抬脚出院,一个家丁路过,看着眼生,被肖哲拉住,问道:“可曾见过少爷?”
家丁眼中浓浓的崇拜神色:“昨天我看到您呼风唤雨了,您是神仙吧?”
肖哲淡淡笑道:“区区末道,不值一哂。”
“那您收徒弟么?”家丁不回答肖哲的问题,带着期盼神色问道。
“小子才疏学浅,再说罢。”肖哲有些不耐烦,又问道:“李随风哪去了?”
家丁露出失望的神色,也不敢怠慢,急忙道:“应该是给老爷请安去了。”
肖哲摆摆手,径直而去。
这家丁深深地望了眼肖哲的背影,寻了处僻静地方,拿出纸笔,又摸出来一柄小剑。若是肖哲看到,一定认得,这分明就是七叶昔日给他的那种中空飞剑!
这家丁机警地四下窥探一番,看到无人,方才写道:“肖哲油盐不进,实在难以轻易埋伏在他身边,请求下一步指示。”
书罢,将纸条塞进飞剑,随手放飞,若无其事而去。
路过昨天闹鬼的小院,分外热闹,李随风也在其列。肖哲上前,将自己想要离去的想法说了一下。
李随风却是眉头微皱道:“别着急走了,先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完再说吧。”
看李随风面相不似作伪强留自己,肖哲心中也直打鼓,颇为不安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呶。”李随风冲院子里努嘴,肖哲目光跟随过去,正看到一具焦黑的死尸,不由一惊:“这……这是昨夜烧死的?”
李随风苦笑道:“想来是吧,昨天你扑灭大火之后,飘然而去,下人们整理遗迹残骸,正发现这人。当时他浑身被缚住,嘴上也堵着破布,没挣扎一会就一命呜呼了,临死之前只说他是那不轻道长的开山大弟子。”
听到这话,肖哲明白了,想来不轻道长命徒弟装神弄鬼,好配合他演戏,不想被真鬼摆了一道,捆缚起来扔在一边,反而受了这无妄之灾。肖哲全无一点同情,看不轻道长熟门熟路的样子,不知道诓骗过多少人呢,这徒弟同他也是一丘之貉,实在是天理昭彰啊。当下便愤愤然开口道:“哼,这小子同不轻狼狈为奸,不知道在建业城内干过多少坏事呢,死得其所!”
李随风叹息一声道:“谁说不是呢,但是他可是死于你手啊!”
肖哲一愣,也转过弯来,可不是么,若不是昨天自作聪明,没有当场揭穿不轻的嘴脸,他师徒不会前来,更不会引出女鬼以及愤怒之煞。就算没有这些,最后那把活可是他自己放的,没有控制火势才烧死这人啊!
然而他也没多少压力,这种杂碎,死再多也不足为惜。
这时,张文荣姗姗来迟。他先查验一番死尸,仔细问及事情经过,便负手而立,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下人们议论纷纷,不时瞥着肖哲,眼神中再无崇敬之色,反而十分复杂。
肖哲耳力极好,足以听到他们的自以为十分小声的话,无非是什么“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他是神仙啊,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哪能随便要了性命去?”、“神仙又如何,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呢!”之类无关痛痒的话,却令他如坐针毡一般,浑身不舒坦。
就在肖哲忐忑不安之时,张文荣睁开双眼,透出的目光带着股子威严公正,直令肖哲不敢直视。
张文荣几步到了肖哲身前,直截了当问道:“这火可是你所纵?”
“是的。”肖哲下意识说道,心中丝毫不敢隐瞒,双手不时攥紧又松开,显然很是不安。
李随风看到肖哲窘境,回护道:“事出有因,肖哲那是迫不得已……”
“闭嘴!”张文荣铁青着脸打断李随风的话,转而高声道:“三班衙役何在,将人犯收监候审!”
话音刚落,闪进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捕快,对肖哲推推搡搡,手铐脚镣伺候上了。
李随风急眼了,抬脚踹开那几个捕快,冲张文荣吼道:“咱家闹鬼,他为了将女鬼栖身之所焚烧干净,才无心烧死不轻道长的徒弟的,抓他干甚!而且他手段变化万千,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抵挡不住,你这几个捕快他抬手间就能杀得干干净净!”
“竖子敢耳!”张文荣怒发冲冠,言辞激烈道:“即便神仙又如何,犯了法自然要受处罚,即便要了本官性命去,自然也有苍天日月可鉴!”
他这番说辞正义凛然,李随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冲肖哲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你赶紧逃,莫要枉受这罪过。
肖哲看得明明白白,心中却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这道三昧真火实际上是帮他张家降妖除魔才点的,却反而烧到了自己头上,没看到此时不管是下人还是衙役,看着张文荣的眼神中满是敬畏么?
他心中很是不爽,而且对张文荣的话更是嗤之以鼻,犯法受罚,天语宗被覆灭了,怎么不见七叶受罚?自己违背誓言,没有将剑丸给七叶,蒙骗天道,怎么没受到惩罚?哼哼,茫茫天道恐怕早就瞎了眼了,这无非是你张文荣的托词而已,小爷才不做你收买人心的筹码,大不了一拍两散!
思及此,肖哲蔑视一笑,斜了眼张文荣,就待御风而去。
哪知此时张文荣身后金光万丈,隐隐显现出一只异兽,体大如牛,金色鳞甲,形如麒麟,眼若铜铃,炯炯有神,头上一根独角,看起来十分正直不阿!
“獬豸!”肖哲惊道,掐诀念咒,可紫府丹田中的灵力却好像一潭死水,根本不再受他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