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矢志急忙将人云亦云收了起来,毕竟这法宝金光闪闪,着实扎眼,若是被人看到,全身是嘴也说不清。他双眼中仇恨的寒光闪烁,一张脸蛋儿狰狞的扭曲着,看起来好不瘆人。
这时,牛栏山回来,一番呼和,命令门下弟子随着大部队改道横断山。
吴矢志卖力地扯扯面皮,好容易揪出一个笑脸:“商讨的如何了?”
“仙乐宗门人皆逃往横断山了,咱们这不也改道那里么,看秦珂的劲头,不将五行宗灭绝实难善罢甘休啊。”牛栏山回道,随即转身眺望仙乐宗山门方向,略带担忧道:“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众所周知,仙乐宗护山大阵--靡靡之音阵,那可是了不得,尤其克制天语宗功法,为何他们不凭此倚仗,坚守宗门,反而遁逃至鸟不拉屎的横断山?蹊跷,实在蹊跷啊!”
吴矢志道:“想那么多干嘛,咱还是在队伍最后,有好处上去抢便是!”
“只能如此了。”牛栏山叹道,此时这种极其不安的感觉让他只想带领门人火速离开这个是非地,然而他所率的妄语一门吊车尾已经引起了秦珂的不满,甚至刚才秦珂已经出言以此挤兑了他一番,而且总是有人鬼头鬼脑回头窥视,似乎生怕他们临阵脱逃。再者,若是贸然退走,肯定成为众矢之的,这种局面不是他想看到的。
闲言休叙,傍晚时分,天语宗大军已然兵临横断山。
而仙乐宗众人以何锦瑟为首,竟然于山前密密麻麻摆出了一副防御的阵势,人人横眉冷对怒目圆睁,双手紧抓着得意法宝,如临大敌,似要破釜沉舟殊死一搏。仙乐宗,顾名思义,乃是通过乐器来进行攻击敌人抑或辅助友方,惯常使用的法宝便是萧、笛、古筝、瑶琴之流,何锦瑟作为宗主,使用的便是极难弹奏的五十弦锦瑟,乃是极品灵器。此时她凌空盘膝而坐,双手按在弦上,就待随时激发。
仙乐宗满打满算不过四千门人,而天语宗出阵八千余。何锦瑟命令防守,看似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实属无奈之举。两仪诛仙阵前日里已然修缮完毕,但刚才八卦宗宗主甄文安派人来报,说阵法忽然出了纰漏,正在紧急修复,请何锦瑟务必严防死守,不然没有两仪诛仙阵依存,根本阻挡不了天语宗的攻势。
这阵法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时候出了纰漏,何锦瑟断然不信的,但有什么法子?八卦宗一直隐藏在暗处,随时可以全身而退,而仙乐宗可是被天语宗咬得紧紧的,若是没有两仪诛仙阵,恐怕顷刻之间就得尽数命丧当场!就算能侥幸逃脱几人又如何,事后过失还不是会算在仙乐宗头上!
秦珂也不敢轻举妄动,命令门人先将横断山北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心中才略微踏实一些。然而再瞧着门人弟子仍旧是笑嘻嘻的好似郊游踏青,自以为将仙乐宗全歼易如反掌一般,实在轻敌。他气得七窍生烟,喝骂连连,众门人方才有所收敛,但仍是吊儿郎当不甚在意。
毕竟无甚威望,秦珂无可奈何,分开众人现出身形,朗声道:“何宗主,您这是何必呢?咱两宗一衣带水,素来关系极佳,怎么就到了兵戎相见的境地?”
何锦瑟有心拖延时间,故作迟疑着还未说话,她身旁一个女子上前数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斥道:“咱两宗的恩恩怨怨简直罄竹难书,何来关系极佳之说?还不是你们天语宗欺人太甚!”
慎言队列中沈少看到这女子,眼睛一亮,露出淫邪的目光,吹了声尖锐的口哨,大声叫嚷道:“霓裳师妹,天语宗一别七年未见,你倒是出落得越来越水灵了。啧啧,只要你束手投降,师哥保你性命无忧啊!”
天语宗门人齐齐发出了会意的笑声,更有唯恐天下不乱者叫了几声好,沈少更加得意,连连回身拱手。
这女子正是霓裳,乃是何锦瑟亲传弟子,身份不同寻常,不然阵前哪有她说话的份儿?被沈少这么一调戏,她气得俏脸通红,胸脯一阵乱颤,冷声啐道:“呸,不要脸的登徒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
秦珂侧目,却也不好呵斥什么,同沈世杰对视一眼,干巴巴道:“令郎乃是真性情啊,难得,难得。”
沈世杰尴尬极了,挥手间将沈少拖了回来,一指点在他的哑穴上,生怕他再闹出什么笑话。
牛栏山躲在最后,心中愈发没底,天语门人就这德行,简直毫无规矩嘛!当下,他悄悄传令门下弟子,不着痕迹的又退后了数十丈。
徒弟当面被调戏,以何锦瑟泼辣的性格也实在忍不住了,铿锵有力道:“是你天语宗进犯在先,我等念及同道之谊,一再忍让,反而助长了你等的嚣张气焰,愈发蹬鼻子上脸!仙乐宗实力是不如天语宗,却不代表我们就怕了,如今阖宗在此,背水一战,虽败犹荣!小的们,天语宗要灭咱苗裔,答不答应?!”
一股子肃杀气势瞬间弥漫天地间,震得天地色变的大吼声响起来:“不答应!即便全军覆没,也绝不授首!”
不到四千修士的仙乐宗,此时的气势竟然稳稳压过足足八千人的天语宗一头!
秦珂脸色狂变,所谓哀兵必胜、骄兵必败,天语宗数次小胜,人心浮躁至极。反观仙乐宗,连连退让,想必门人弟子早就憋着一股火了。天语宗人数占优,此时交手,即便是胜也难得大胜!
而天语宗门人也知道好歹,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法诀掐在手上,就等着秦珂一声令下,便激发而出。
此时,两方气氛僵持至极,每个人的心弦都紧紧绷着,如果有一丝风吹草动,恐怕就会引得大战一触即发!
何锦瑟乐得如此,轻声喝令门下弟子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秦珂正举棋不定之时,身侧忽然传来一声狂呼:“他娘的,仙乐宗委实猖狂,兄弟们,必须让他们知道厉害!”
秦珂猛然回头,正是沈少不知何时鼓荡灵力冲开哑穴,吼出了这么一嗓子。当下就有数人手一哆嗦,火焰落石便奔着仙乐宗而去。秦珂气得直哆嗦,这沈少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然而事已至此,只得硬着头皮打了。
当下,天语宗门人御风飞起,自行组成阵势,或两仪或三才,更有四象五行八卦,互相之间配合着,直让法术的威力暴涨许多。一时间,火焰冰霜齐飞,滚木落石伴舞,更兼金铁铮鸣声响,打得好不热闹!
何锦瑟目光一凝,娇声喝道:“暂避锋芒!”
仙乐宗简直如臂使指,退却之时丝毫不乱,纷纷拿起手中法宝演奏开来,便有狂风裹挟着无数气刃将天语宗法术尽数抵消!
何锦瑟屹然不动,玉指拨弄琴弦,好似行云流水,衣袖翻飞若舞,恍若蝶翼颤动,一股扣人心弦的声音传出,如凤凰低吟,似珍珠落盘,仙音缭绕,正将仙乐宗众人覆盖其中。
仙乐宗弟子仿佛看到了眼前百花齐放,美不胜收,甚至那扑鼻花香都好似真的一样。顿时如癫似狂渐入佳境,演奏速度陡增,竟然同天语宗打了个平手,甚至隐隐有压制的趋势!
这乃是仙乐宗内排得上名号的古曲---落花有意,能激发己方潜力,让战斗力增长数成之多!
何锦瑟不敢托大,一曲奏罢,马上着手其姊妹篇---流水无情,此曲效用与落花有意相反,乃是压制敌方之用。锦瑟声音响起,低沉婉转如泣如诉,当下天语宗内便有那意志不坚定者想起了悲惨的往事,灵力运行为之一僵,指尖正掐着的法术顿时消弭,横遭反噬,吐血倒地。
秦珂怒极,猛然喝道:“拿出看家本事罢,甭拿二三流的法术糊弄人!”
话音一落,天语宗门人皆是面色肃穆,齐齐道:“天语云……”
何锦瑟瞳孔瞬间缩小如针尖般大小,直接咬破舌尖,一口心头热血喷在锦瑟之上,动作骤停,琴弦兀自颤动,振起血珠纷飞,好不妖艳凄迷!随即她双手缓缓而动,而血珠却停滞于身前,看起来诡异之极!
“血歌!断然不能让她奏出来!”一直盯着何锦瑟的沈世杰一惊,疾呼道:“天语云,慎于言束于行!”
话音一落,何锦瑟娇躯一僵,但也仅仅只是一僵而已!沈世杰分明看到了何锦瑟通红的双眼中闪过不屑的目光,便七窍喷血仰面而倒。
看着父亲倒地生死不知,沈少睚眦欲裂,吼道:“一起施为,必须打断她!”
慎言门人十分默契,齐齐低语:“天语云,慎于言束于行!”
磅礴无比的灵力波动直奔何锦瑟而去,她不敢轻撄其锋,即便是血歌已到关键时刻,也只得仓促打断,一口热血喷出三丈余远,面色瞬间煞白,委顿于地。
所谓关心则乱,仙乐宗门人眼见得宗主受伤,心中一慌,不知道多少人中了天语诀法术。
何锦瑟又气又急,眼角啪地炸开,血泪涌出,怒极攻心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横断山巅,须发花白的甄文安云淡风轻吹去杯中茶叶沫,品了口香茗,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才转向身旁垂首而立的年轻人,温声细语道:“这一招,叫做借刀杀人,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