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一下子也禁了声,垂首的脑袋微微抬起,朝苏泠雪的方向看了一眼,复又赶紧低下脑袋,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犹疑。
苏泠雪施施然行礼:“泠雪领了皇上的旨意,自然是要进宫来的。就算是皇上方才又不想见泠雪了。可有些话、有些事,总是要让泠雪知道的。毕竟,泠雪是九王爷的正妻,王爷出了事,泠雪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皇帝眉头紧锁地看着苏泠雪,眼里的烦躁更深,他抬手试图拂去自己眉宇间皱起的川字,终究只是徒劳,沉声道:“也罢,你确实也该知道。只是此事朕自有安排,你且先回”
“泠雪恳请皇上准许我前往边疆照料九王爷!”
不待皇帝将话说完,苏泠雪已躬身行大礼,语气沉沉:“泠雪既是九王妃、是王爷的妻,王爷有伤,泠雪应该衣不解带地随侍王爷身旁!”
皇帝神色一怔,目光之中有了惊讶:“你真愿意前往边疆?那偏远之地,你一个女子”
“泠雪愿意,只求皇上准许我前去!”
偌大的昭阳殿一时间陷入沉寂之中。
苏泠雪并不着急,她有的是耐心等,甚至她也早就准备好了一番的说辞。
随着殿内的沉寂,苏冷雪甚至觉得皇帝要开始驳回她的请求,正欲开口的时候,只听见来自高高的龙座之上,那一声沉沉的说话声:“朕,准你去了!”
苏泠雪倏地抬头。
不知是否她有错看,此刻龙座之上的皇帝,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目光微闭,仿佛是喃喃自语一般:“朕想着,瑾儿应该是想要见到你的,若是密折之事是真的。”
苏泠雪眸光微闪,垂下目光,恭声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泠雪深信。”
是的,她不信那个时而邪魅、时而温润、时而寡言冷沉又时而暴躁狠厉的慕容瑾,会是个短命的。
哼!他欺负了她那么多回,她还没全部找回场子。
妖孽活千年,只怕是慕容瑾的故布疑阵也未可知。
皇帝目光定定地看了苏泠雪许久,终究未说什么,提笔便下了圣旨。
从昭阳殿出来,苏泠雪攥紧了手里的圣旨,径直下了石阶。
“王妃,您何时要离开京都?”
眼看着昭阳殿在身后远去,鸣柳收回余光,低声问道:“王妃可是要收拾些什么,奴婢能帮得上忙的?”
苏泠雪脚步不停,声音清浅:“不必,这次离开京都,我不打算带多少的东西去。何况,圣旨一下,我就要离京。”
鸣柳满目惊讶:“竟是如此急么?可王妃此去边疆,实在是路程遥远,难道路途之中都不带旁人一同随行?”
本想再说些什么,可鸣柳分明从苏泠雪平静的面容上,瞧见了坚定,她便知道此事王妃已然是下定了决心的。
既是如此,她只怕是再劝,王妃也听不进去的。
从皇宫离开,回九王府的路上,苏泠雪仔细回想着今日在昭阳殿前、昭阳殿外听见的那些言语。
其实她并不想要想这些,可那些话总是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怎么都挥散不去。
苏泠雪有些烦闷地闭上双眼装作假寐。
“王妃,王府到了。”
苏泠雪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睁开了双眼。
回了主院的时候,阿园便迎了上来:“王妃”
苏泠雪从阿园的脸上看出她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事?”
阿园几步走到苏泠雪的身边,低声道:“是丞相府来入了,那人瞧着有些眼生,可说是何姨娘让她来的。奴婢问她何事,她非要说等到您回来。”
苏泠雪眸光微闪:“眼下人呢?”
“呐“
阿园伸手往院子里的一处指了指:“来了有好半晌了。”
“既然来了,见见便见见。”
苏泠雪抬步进了院子,目光望去,只见她正屋台阶下,正低头站着一人。
那人眉目未抬,苏泠雪并不能看见她的长相,可隐约觉得那人瞧着有些眼熟。
这个奇怪的熟悉感,在苏泠雪走进那人的时候,越发强烈起来。
似乎是脚步声的缘故,那人终于转身,慢慢抬起头来。
苏泠雪并未错过那人抬头的瞬间,那双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明亮,可她很确定,面前这人的长相,陌生地让她并不能在脑海中,和任何一个她所熟知的人对上。
太奇怪了。
苏泠雪眉头极轻地蹙了蹙。
“奴婢见过九王妃。”
那人有礼有度地给苏泠雪行了大礼,低眉顺首,十分的恭敬。
苏泠雪敛下心头萦绕的怪异,目光淡淡:“你是何姨娘吩咐来此处的?”
“是的。”
那人没有再抬头,只是从怀中恭恭敬敬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齐眉递送到苏泠雪的跟前,恭声道:“这是姨娘让奴婢务必要亲手交到您手中的。”
苏泠雪垂眸,目光在触及那封信笺的时候,心尖萦绕的那一抹怪异,不知道为何竟是加深了。
眼前那人手里举着的信笺,平平无奇,可她认得出来,这不是何点秀通常会用的。
往常她与何点秀之间也是有书信往来,只是来送信的,都是她身边的丫髻婵娟。
尽管苏泠雪觉得今天很奇怪,还是接过了那人递到跟前的书信:“姨娘可还有让你对我说些什么?”
那人低着头,声音之中的恭敬依旧:“姨娘说,此次王妃离京,前往边疆的路途遥远,一路上变数颇多,切要注意周全。旁的事,都一一写入书信之中,望王妃能仔细翻看记在心中。”
说完这些,那人恭恭敬敬地又福了一个大礼:“姨娘交托奴婢的事,奴婢都已做了,王妃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奴婢便走了。”
苏泠雪几乎要问她叫什么名字,可又觉得似乎有些多余,深深地看了看面前的人,终是道:“替我转谢姨娘的关心吧。”
奴婢恭恭敬敬地应下,便抬步往院子外走。
“王妃,奴婢还是觉得那人瞧着很是古怪,可偏偏又说不上来。”
阿园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那人,眼看着那人就要离开这院子,忍不住低声叨了一句:“从前奴婢在丞相府里待了那么多年,可怎么就都没有见过那人。难道是何姨娘新选的丫鬓,可若是如此,难道姨娘会让这样的人来送书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