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本不想掺和顾筝与锦鸢之间的事,却听到顾筝说什么留在花萼楼也不肯跟他回来。
花萼楼?
那不就是宋依依的戏楼吗?
顾衍脚步一顿,侧身拂去肩上落下的雪花,轻声问道:“你去花萼楼了?宋依依怎么样?”
他本是顺便一问,却不想顾筝突然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浓浓的鄙夷与不屑,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地开口嘲讽道:“你还惦记着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顾大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对那个自甘堕落的宋依依念念不忘?”
顾筝扬唇笑了起来,见顾衍脸色愈发阴沉,竟找到一丝发泄的快意,故意挑衅道:“她好得很,整日流连戏楼,养一些戏子小白脸,听传言说,好像还未婚先孕?顾衍你应该娶她的,说出去笑死人……”
亭外雪花窸窸窣窣地落下,寒风将微弱的火光扑灭,顾衍紧蹙眉宇,转身拂袖而去。
新年刚过,正是戏楼热闹的时候,往来客人流量众多,还有一些班子被大户人家请去府上唱戏,花萼楼格外繁忙。
戏台上才刚刚唱完一场戏,宋依依就被红玉请去后台,一名护院正被演员小药按着,跪在地上。
红玉并报说,抓到这个护院鬼鬼祟祟地在后台晃荡,一直想办法接近杨思致的妆台,小药机灵当即就把人扣下来。
审问过后宋依依才知道,是一位姑娘写的情书给杨思致,这名护院收了钱财,就打算偷偷摸摸塞进杨思致的妆台上,只想着信送到,钱赚到,杨思致看不看无所谓,没想到被抓个正着。
不问不知道,原来上次左夫人能偷偷进入花萼楼,也是因为这护院收钱放人的缘故。
宋依依气的不轻,想着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要杀鸡儆猴,叫来所有人围观,将护院训斥过后,结了月钱,赶出花萼楼。
宋依依软硬兼施,告诉大家以后工作做得好,安分守己,就像过年那样,有红封赚,要是有人像这名护院,下次便直接张贴出来,到时候整个苏州也没人敢收留他。
随着这些时日有越来越多的戏班子被大院府邸请走,花萼楼在这一方面,显露出与华岁楼争锋相对的势头。
起先宋依依不以为意,谁想,华岁楼竟紧咬着她不放,每日叫人传唱戏文中宋姓小姐的故事。
锦鸢每日除了陪孩子玩,就是逛街,顺便去各大戏楼听戏,尤其是华岁楼。
宋依依正在书房算着账本,锦鸢大步走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宋依依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诧异的抬起头,问道:“谁惹你了,发这么大火?”
锦鸢心底憋着火,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述一遍:“今日我去华岁楼听戏,那些无耻之徒又写了新戏,说来都晦气……”
锦鸢猛地喝下一整杯热茶,继续说道:“新戏讲,一个女子不听父母劝阻,与人私相授受,未婚先孕生下男婴,却被人害死,青天大老爷帮她破案鸣冤的事情。”
只是好巧不巧,这女子又姓宋。
华岁楼几次三番出这种戏来,就算第一次尚未反应过来,第二次也有许多人在议论,华岁楼就是在意指宋依依。
话题中心的宋依依自然成了众人的猜疑对象,尤其是不知何时,竟有风言风语说宋依依未婚先孕生下孩子,谣言一波又一波,猜测纷纭。
华岁楼的这出戏出演三天,竟有市井谣言流出传来,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宋依依怀胎十月,生的是个男婴,她给接的生,还有有人说姐姐在宋府当丫鬟,亲眼见过那个孩子,是个女婴,此类留言数不胜数……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抓着宋依依造谣,到如今,竟然连孩子的事情都被牵扯进来,宋依依烦不胜烦,对方这招对她难以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却耐不住如蚊子一般缠人恶心得很。
说到这,锦鸢便按奈不住怒火,将那些造谣之人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问候一遍,又忍不住骂道:“要不是景时那个狗男人,把你丢下一声不吭的走,你也不至于自己生下孩子,让人指指点点,他惹的祸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怜囡囡从小就没爹,连出生都让一些无耻之徒编排,让他断子绝孙都是便宜他,我呸,狗男人,比顾筝还不是个东西……”
“婆母要给他纳妾也不是我的错,回来以后,不分青红皂白,跟我吵架。”锦鸢说着,眼底蒙上一层水雾,眼眶微红,忍不住吸着鼻子低声哭泣:“我已经认命,打算这么好好地过,他是一刻都不让我消停,整日怀疑这怀疑那,说什么我心野,总惦记着离开他,我没想吵,是他一直追到这里来,还让我别再耍脾气,我在他眼中,就是只会胡搅蛮缠的无知妇人是吗?”
锦鸢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宋依依连忙拿起手帕给她擦拭泪水。
锦鸢接过手帕,吸了吸鼻子,眼底满是迷茫,问道:“你觉得我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宋依依手中的动作忽然顿住,所有所思,半晌之后才开口道:“锦鸢,你其实……是喜欢上顾筝了吧?”
锦鸢肩膀轻轻颤抖起来,见状,宋依依又说道:“你若是不喜欢顾筝,还在乎他的想法,和怎么看你吗?”
她的话像是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锦鸢好似听见心底那一根弦,彻底绷断的声音,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锦鸢垂下头,手指紧紧搅着帕子,沉默不语。
见她如此,宋依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道:“如果喜欢顾筝就好好地过,说到底,日子也是你们夫妻俩过的,你婆母再跋扈,如果顾筝不答应,她也做不了主,为旁人毁了你自己的幸福生活,才是最大的不值得。”
还能怎么办?这日子还能怎么过?
锦鸢听着,却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抬起头来抹掉眼泪,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抱怨抱怨,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