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依依来到后台的时候,看到道具和服装都整整齐齐的挂在墙壁上,没有需要收拾的地方。
她很少来后台,一来,这些名角都对自己的行头宝贝得紧,只让指定的人打理。二来,她对这些服装道具也不是很感兴趣,绕过放着花冠的桌台,来到梳妆的内屋,发现灯火通明,还有人在里面。
走过去一看,居然是未卸妆容的景时。
宋依依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知他今儿演的是哪一场,不过看这扮相应该是个儒生正未,因为眉眼画得比以往都更加温柔,正着中衣,一边拆头一边瞥来,仿佛还带着角色那股温文儒雅的劲儿。
宋依依心脏被猛烈暴击,愣了愣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会是……你让班主把我调到后面来的吧?”
他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因为妆容覆脸,他平日里的清冷似乎褪去了,让宋依依有种亲切的感觉,笑着上前,“我来帮你吧,这细皮嫩肉的,可得好好卸妆。”
一边嘀咕着,一边用卸妆的脂膏融化脸上的脂粉,动作轻轻的,生怕给他搓红了。
她凑得十分近,模样十分认真。
可再小心还是搓红了景时的脸,把她心疼得直皱眉,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说你有那么大一个店铺,放着甩手掌柜不当,怎么还要来受这样的罪?”
“你……”
他的声音微哑。
宋依依不经意间对上他的剑眉星目,感觉到那股熟悉的高冷感又回来了,顿时不好意思再摸他的脸,把手缩了回来,“好、好了。”
“你不也是宋家小姐,为何不回家去,要来这里受这样的罪?”
“我俩这不是一个情况。我是不想太闲着,想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
“大约,我也是如此吧。”
似乎话里有故事啊!
宋依依揶揄看去,正准备八卦一二,忽然看到他的耳朵都有些红了。奇怪,她明明没有搓到他的耳朵,难道……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景时忽然站了起来。
“把这里整理妥帖,你就可以休息了。”
说罢,他先一步离开了内屋。
被这一打岔,宋依依也忘了刚才的事,稍加整理后趴在台子上就睡着了。
之后几日,宋依依轻松了很多,虽然没有从前写剧本的时候轻松,但没有人再喊她去做那种累死累活的体力活了。
不过,对于有人暗中相助这件事,神经有些大条的宋依依倒是并没有觉察,只当是班主良心大发,所以才安排一些男子去做重活。
闲暇之余,她甚至抽出时间写了一个剧本。
虽然与霍东家那边并没有谈妥条件,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去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再者说来,写剧本也是在发泄她心中的不忿,展望心中的期许。
在这个思想落后的封建社会,她也只有在剧本中找到点安慰了。
人的精力有限,总是那样连轴转,任谁都是受不了的。
这天晚上,按照惯例把后台打扫干净后,宋依依长出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摸出了自己的草稿。
“完成得差不多了,今晚就一鼓作气,直接把它写完,宋依依,加油!”
先是给自己加油鼓气,随后,宋依依便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景时今日没戏,散步到这边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屋内的点点烛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皱眉,一言不发的推门走了进去。
看清屋子里的场景,他不由得微愣。
女人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脸下面还铺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半,又被失去控制的细狼毫划出长长的一笔。
怪不得这么晚了还留在这里,原来是为了蹭这里的笔墨纸砚和蜡烛。她现在没有了特权,和几个女子同睡一个屋,回去后就写不成了。
景时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并未把人叫醒,而是把放在一旁的戏服披在了宋依依的肩膀上。
正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却突然看到纸张上被晕开了几处,像是掉了几颗雨点。他不禁想起当初拿到她的第一个剧本时,那上面也是有些不明水痕。
视线再往上,果然看到她睫毛都是湿的,鼻头也红红的,显然是被自己笔下的真挚情感所动……
他微微蹙眉,略有点好奇的看向那张纸。
终章:
贾母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疾呼:我未料到她如此轻生,可还有救?张生心如死灰,拔剑而起,横于颈上:儿不孝,今卿卿既去,吾当相随而去,望母亲善待弟和弟媳。
粗略看了一眼,他觉得有些好笑。
可能姑娘家就喜欢这种生死相随的爱情,但事实上,哪里有那么多生死相随?哪里有那么多的情爱。
……
次日一早,宋依依是被一阵争执声吵醒的。
趴在桌子上睡的后遗症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坐直身体的那一刻,宋依依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个关节都泛着酸痛。
呲牙咧嘴的扭了扭脖子,宋依依睡眼朦胧的左右看了看,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自己昨晚竟然在这里睡着了。
听这动静,似乎是前台彩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争执。
以宋依依这样好动的性格,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去凑凑热闹?
她倒是也没有多想,把纸笔快速收好后,顺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扫帚,看似若无其事的接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打算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说真的,这样日复一日的工作,倒也有些枯燥乏味,难得能够碰到这种新奇事,自己当然不能错过!
“我拒绝这次出演。”
刚一靠近这边,便先听到了这样一句,宋依依难免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景时。
真是稀奇,这话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
自己毕竟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自认为对他也算是有些了解,倘若不是极端厌烦一个人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拒绝出演的。
毕竟对他而言,留在这里也就意味着是以要上台表演,自然是不能太过任性。
霍东家倒是并没有立刻动怒,只是微微皱眉,“就只是因为这个吗?”
景时面不改色,似乎是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种枯燥乏味的剧情太过无趣,即便是观众看不厌,我自己都有些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