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不知姑母从何处听说这些,但必定是与侄儿无关的。”
贾以政抬起脸,表情很是自然,看不出什么破绽。
“姑母何必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侄儿可不会做些有辱门风之事。”
这话倒是很得贾后的心,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家族的声誉比什么都重要。她在宫里这些年,这么多辛苦算计,也不过是为了朝前的贾家能够繁荣昌盛。
“那就好。”贾太后一摆手让旁边的宫女都退了下去,才又看了看贾以政,声音缓慢地道:“侄儿常年在府中也不与哀家亲,哀家也不知你想要些什么,不过哀家相信老爷子的眼光不会差,你定然是好的。”
“谢姑母夸奖,侄儿惶恐。”话虽这样说,贾以政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谦逊之意,他眼神平稳,十分冷静。
“哀家定会助你。你只管放手去做。”贾太后坐好身子,眼神里早没了之前的疲累,她直直地看着贾以政,像是在看他们贾家的将来。
皇宫外。
郁闷了半响,终于回府的黑谷,等到了自家世子。
当然,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个将军。
邵盛之站在楚彻身边,看着黑谷一脸怒意,反而笑得开心。
楚彻回身瞪他一眼,道:“邵将军也将在下送至此了,便回府吧。”
“小世子好生无情。”
邵盛之撇一撇嘴。
楚彻无言,只是收紧了手指。见他在无话,邵盛之也知不可将人逼得太紧,只一笑,自己走了。
看着那远走的红色身影,黑谷一脸愤恨,不过很快,他又转过脸来看向自家世子。
“世子、世子!那将军对你做了什么?”
黑谷见好不容易回来的世子脸上阴沉沉的,担心得不行,生怕自家世子吃了亏。
见楚彻不语,他又问:“世子没有受伤吧?”
受伤?楚彻想起那人在自己脖颈上的体温,有些反感地皱起了眉。
这个表情让黑谷吓坏了,还以为自家世子真的受了什么委屈。
实际上楚彻当然是毫发无损,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自己,哪怕邵盛之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他怎样。
只是一想到邵盛之,楚彻就觉得头脑里本来井井有条的事物开始变得乱糟糟的。
这对于一向冷静自持、什么事都计划在先的楚彻来说,这可以让他感觉十分难受。
“世子,卫世子来了。”
今早在他的店里闹了一出,此时人会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楚彻点点头,往里走去,就见一个蓝衫人坐在那里。
听见脚步声,卫飞宇转头过来,见楚彻正看向自己,展开了一个笑:“楚世子无碍?”
“让卫兄见笑了。”楚彻有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在下无碍。”
“那便好。”说着,他抬起手,楚彻才见他手中拿着自己今日从那掌柜拿到的账本。卫飞宇将那账本晃了晃,收了脸上的笑容:“世子要这做甚?”
“刚刚在下在此等候,将这两本账本对比了一下,发现似乎有些不对。”
虽然楚彻本意也是担心如此,但听见这个结果,还是不免心头一跳。
如果这是本假账,那何予为何会偷出来交给自己,而这假账又为何能做得这样真?
上面的印章连卫飞宇都能骗过,很有可能就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事情就会更加复杂。是谁在背后做这一切,真的是那小小的李家?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沉默。
他们都知道这代表了些什么,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账本泄露,而是更加让人害怕的事。
“此事恐怕不能速战速决。”卫飞宇收回眼神,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账本,自嘲一笑:“若不是楚世子多留了心眼,在下怕是会上当。”
“卫兄说笑。”楚彻皱起眉:“这事难办了。”
“眼下之计,只能在李肃那里下手。走着看吧。”似乎是叹了口气,卫飞宇站起身,轻轻打量了楚彻一眼,像是想起什么,又笑了。
那笑容里有几分调侃和好奇,楚彻看他一眼,正觉得有些奇怪,就听他道:“世子与将军——倒是甚为相熟?”
相熟?
楚彻一愣,他与邵盛之几番相处,那人嚣张又不知分寸,要不是邵盛之次次不放过自己,他倒也不会与他接触这样多。
见楚彻不说话,卫飞宇以为自己问得不好,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又道:“那人可没对谁这样上心过。”
见楚彻无言地看自己一眼,卫飞宇辩到:“邵盛之谁人不知,那脾气,啧啧。”
说着,他摇摇头,像是十分了解:“听说天子都要让他三分,贺家上下谁敢惹他?”
“……”
看卫飞宇这样激动,楚彻轻笑一声,道:“我看是卫兄与邵将军相熟些,我可不了解这样多。”
“不了解不了解。”卫飞宇连忙摆手:“在下一向在外,可与邵将军不熟。只是久闻邵盛之武艺高强,至今还未与其过过招,在下有些敬仰罢了。”
邵盛之确实武艺高超,次次带走自己都轻易得很,楚彻吃够了苦,真是不想再见那人了。
“听说邵将军护短得很。”卫飞宇又笑道:“楚世子说不定可以寻他帮忙。”
他?楚彻无言,不与自己找麻烦就不错了。
“我看卫兄也无事了,不如早些回府。”
这怎么就赶人了?卫飞宇没察觉哪里有错,愣着一张脸,往外走了几步后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道:“明日世子可要记得,在下可都安排妥当了。”
这话却只得了楚彻一个背影。
“卫兄走好便是,无需担心。”
几日调养,何予身上伤势不再渗血,如今都由丫鬟为他换药,大夫开的药日夜都端入这个房里,楚彻进来时就闻见一股药香。
何予正在喝药,丫鬟将碗递至他唇边,一大碗黑色药汁饮下,他都不曾停顿。
见那案上丫鬟给他放的蜜饯他都未曾动过,楚彻轻轻拧起了眉。
何予放下药碗,见楚彻来了,很是恭敬地站起身来,向楚彻无声行了一礼。
他刚毅的脸上似乎已不复前几日的阴霾,只是唇色还有些苍白。
“今日看着气色不错。”楚彻将他本账本放在桌上,推给了他:“这是卫家的账本吧,为何是假账?”
一见那账本,何予似乎激动了起来,瞪圆了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李、家。”
这事当然和李家脱不开关系。楚彻不知道何予究竟想告诉自己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定然不会放过李家。
在几度努力后,何予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喉咙:“他们——做、假账,卫,楚——”
这话虽然支离破碎,但楚彻还是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卫家和楚家之前的账恐怕都是李家改过的,托人带入宫的文书怕是都被李肃看了个彻底。
这几年,一直如此。
一这样想,楚彻就觉得心底升起一股凉气,他们到底是被人看透到了什么程度?
“不对。”楚彻以手扶额,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李家为何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卫家和楚家都是瑤都大家,更是镇守一方的诸侯,李家不过是发家晚、依赖贾家和江家才在瑤都站到一席之地的世家,凭什么胆子敢这样暗算于他们?
凭贾家和江家?可贾家和江家靠得住?李家敢这样笃信他们不会成为背锅的小角色,难道他们许了什么给李家?
这样一想,看来李家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大招。楚彻抿紧唇线。
天色已晚,楚彻照常在黑谷处理了多余人后,开始处理文书。
“世子,只是今日受到北地的传书。”黑谷有些邀功似的将那书信从怀中掏出来,眼睛里亮晶晶的。
许久没有收到信件了。
有些惊讶,楚彻接过来,是一个简易的信封,这让他动作一顿。
“怎么了世子?”察觉不对,黑谷上前,也看了看那信:“怎么不看?老爷可好久未传过信了。”
北地从未用过这样的信封传信,楚侯更是没有这样的习惯,这点楚彻十分清楚。
“这次还是那只灰鸽?”楚彻轻轻叹一口气。
“是。”黑谷也渐渐发现不对,刚刚脸上愉悦的神情慢慢褪去:“都未曾变过。”
“看来之后不能再用了。”
楚彻沉下眼,又道:“恐怕已经被人发现了,或者说是被人盯上了。”
局势真的愈发难起来,说是四面楚歌怕都不为过。
楚家如今已经这样,还在背后盯着的,恐怕只有——
楚彻冷冷一笑,他们可不会就这样让人宰割。
李家老爷这日大寿,李家倒是请了不少权贵,虽然做不到如同之前江家老爷那样的场面,但也算是热闹。
楚府的马车停在李府门口时,众人都有些惊讶,齐齐地看过来。
自从楚家出事后,原本与楚家还算交好的李家便沉默了下去,不再与他们交际。
这样的事也不稀奇,毕竟楚家现在失势,与他们靠得近了说不定还会引火上身,世家之间情谊就是这样,也无可厚非。
但楚彻如今这样主动出现在此,这就大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