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骤起，呼啸的北风卷着漫天的白雪，旋转，飞舞，尽情的肆意狂欢。
大雪数日，转眼便已步入深冬。、
韩朵朵裹着一身寒霜，不断往手里哈着气，快步走到了火炉旁。
山茶上前贴心的解了羊绒斗篷，转身出去拿到旁边的侧屋烘烤去了。
彩菊撩开帘子，端了茶水来。
见着韩朵朵沾了雪湿了半身的衣裳，不由的蹙起眉头，眼里流露出心疼的神色。
“主儿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好歹等这雪小了再回来啊。”
“哎，没事的。”韩朵朵今日心情格外好，眉眼弯弯笑道，“冒雪而行，也别有一番趣味嘛。”
“就是就是！”阿桃抖着身上的雪渣子，冒头凑了过来，“彩菊姐姐你不知道，今日我们去的那乡下庄子别的没有，倒是兔子窝一丛接着一丛，我可是逮了好些呢！”
彩菊笑着嗔怪了她一眼，“叫你跟着不是去玩，是——”
“是保护主儿。”阿桃拉着脸怪声怪气的补完了接下来的话，淘气一笑，“我都记着呢！”
“你啊你，”彩菊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茶递给了韩朵朵，“先暖下身子，等会再把衣裳换了。”
一口热茶下肚，韩朵朵发出一声舒服的嗟叹声，转身往卧房的方向走，过了一会儿，穿着**暖和的衣裳舒舒服服的坐在了梨花木椅子上。
那边阿桃还在和拉着彩菊絮絮叨叨，讲述去查庄子的一路见闻。
“不是，你别不信，就那青山庄上八尺高的大汉，我三下五除二的就给人撂倒在地，那叫一个威风！”阿桃双手叉腰，眉飞色舞，灵动极了。
彩菊捧场的跟着笑了两下，紧接着目光随着韩朵朵而动，上前两步走到了她的身侧。
“不是本来说去个五日，怎么拖到今天才回来？”
她低着眉，往杯里又添了些茶水。
韩朵朵眼角微扬，“哼，总有些不服帖的人呗。都想着我是头一回当家，查账也查不明白，耍着劲儿的要糊弄人呢。于是就多耽误了两日的行程，拿着蜜枣和棍棒好好教训了那些人。”
彩菊叹了一口气，“如此便是动武了？有没有伤着哪儿？”
韩朵朵摆摆手，两眼弯弯，“没有啦，彩菊姐姐你又在瞎操心，阿诺也跟着呢，乡下的那些人顶多是骨头架子大些，野路子出身，可比不上她们俩。”
“没受伤就好，这次是没碰上硬骨头，下次万万不能这样了。实在解决不了就先放着，总会有法子的。”
“没办法啊，”韩朵朵状似无奈的摇摇头，“好不容易被我揽下这么大的活，这可是明晃晃立威的机会呢，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我不歹用些清理手段。”
她无辜的眨眨眼，像只小狐狸似的。
理儿全在她那边，彩菊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说辞，只能跟着她对眨眼睛，不一会儿，两人都憋不住笑了起来。
阿桃那边烤干了衣裳，听着两人无缘无故笑了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又是闲不下来的性子，三蹦两跳的走出屋去，满院寻找阿诺的身影。
韩朵朵拿着瓜子，闲坐着跟彩菊东扯西扯又唠了半天的嗑，屋子里洋溢着轻松快活的氛围。
“咔”的一声，白齿轻轻磕开两瓣瓜子硬皮，与此同时，丝丝寒风响着穿入屋内，惹得韩朵朵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一个穿着青衣的丫鬟快步走了进来，禀告道，“主儿，沈大夫正在门外候着。”
“哦？”韩朵朵嚼碎了瓜子仁，“我前脚回来，他后脚就来了，好巧啊。”
两月前王氏属实是被她气的不轻，自己不仅绝了她儿子以后当家主的路，还从她手中抢回了大半权力，按理说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必定会借着些小事发作，之后却一直没了动静。
韩朵朵只能防备着，不知道这条毒蛇什么时候会跳起来咬她一口。
就说这个沈大夫，打着医术高超的名号在府里住了下来，隔三差五的就上门替她诊治一番，自己一走数日，闻着味就来了。
好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王氏的眼线似的，两方人早已经撕破脸皮了，他来还不成是给主子刷贤名来的？
唔，看着不像，一想起对方每回朝她微微笑着，眼里却毫无波澜的样子，她就在心里叹气，这个人，自己属实是看不懂。
“主儿，主儿。”
两声叫唤打断了韩朵朵的思绪，她回过神来，朝着对面的丫鬟一点头，“叫他进来吧。”
丫鬟低头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修长的身影一手掂着医药匣子，一手掀开厚重的棉门帘走了进来。
“小人请贵人安。”
低声华润的男声响起，韩朵朵抬眼一瞧，正好撞进他那平静入水，诱人深入的黑色眸子中。
她卷起半截衣袖，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还请沈大夫按往常来吧。”
“是。”沈术话少，手指灵巧的打开匣子，从中拿出快细纱盖在了韩朵朵的手腕上。
屋内静谧半刻，沈术收回手，眼睛低垂瞧着别处，拱手道，“贵人的身子依旧还是老情况，还是按着先前的方子调养便好，冷食辛辣之物少用，足底每日就寝前泡上热汤。”
他手指微动，掐起两指，唇角动了动，“半年可见功效。”
韩朵朵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见着对方收拾东西的样子着实赏心悦目，浑身的气质那叫一个清风朗月，温润君子，嘀咕着不像是为了利益帮着王氏做事的人呐。
对方背起医药匣，再次拱手作揖，转身要走。
“沈大夫，我前两日读了个话本，里面有个神医，说是医承隐世仙门，可医死人，肉白骨。沈大夫，你是怎么想的呢？”
沈术脚步一顿，回头笑道，“话本里的东西本是由人杜撰，我从医数年，没真见过使死者复生，重伤者痊愈的手段。不过，倒是知道些使人假病，假死的法子，贵人有兴趣吗？”
他平静的望着韩朵朵，试图捕捉到一丝慌乱。
韩朵朵坐得安稳，反是一笑，“这听着倒是没先前的神奇，叫人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沈术回以笑意，“如此，小人便退下了。”
对方朝她一躬身，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彩菊往门口走了几步，掀开门帘往外头一瞧，确定人彻底走了后，轻轻收了动作，走回韩朵朵身侧。
“主儿刚刚是在试探他吗？”
“嗯。”韩朵朵应了一声，“他知道，但是王氏当时却没收到消息，奇怪。”
“那就是——”
“他特意隐瞒了下去。”韩朵朵敛眸，拿起粒瓜子用指甲剥开了，“他想干什么呢？真叫人看不真切。”
两人的交谈甚时有时无，渐渐归于平静。
浑白的雪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燃着的炭火偶尔发出两声“噼啪”声，不被他人所觉。
*
沈术脚上一蹬，弯腰上了马车。
雪路难行，车轮一路不停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许久之后，停在了一间只有几块板子搭成的窝棚前。
一米高的地方有个四方的小格子，一眼望过去，不透丝毫光亮，黑黝黝的一片。
许是听着外面的响动，里面探出一个吹胡子瞪眼的老人头来。
对方瞧着沈术，白眼一翻，没好气道，“怎么这个天过来，我可跟你说，里面没地儿了，你就站在外边吧！”
说着白胡须一闪，不见了人影。
沈术无奈的撑着伞，吹着寒风静静站了一会儿。
里头又有了新的动静，老头这次也不露脸了，像干橘子皮一样皱起的皮肤露出在外边明亮的雪景下，对方一个甩手，一个油纸包着的物件砸到了沈术身上。
“这些够你用到开春了，倒是后再来找我拿。”
那只手又从格子里消失了，不一会儿，露出半截白须的胡子，“要我说，待在谷里不好吗，非要掺和这些世俗事，费心费力不讨好，白痴一个！”
沈术弯腰捡起了油纸包，拿手拭去了上面的雪。
“谢谢前辈关心，不过人的身上总有因果，不了却这些事，我又怎么能从中脱身呢？”
这回是连胡子也没了，只剩下个黑漆漆的格子窗口，也不知道对方听见没有，沈术敛下眼眸，收妥油纸包，撑着伞重新走入了风雪之中。
*
“哎，顾寺正，这些日子辛苦了。”穿着黑衣挺着肚腩的朱寺正朝对方热情的笑了笑。
顾承安给面子道：“哪里哪里，没有朱寺正辛苦。”
“你这是挖苦我呢。”朱寺正做出窘迫的姿态，“查案办案，你在行啊，我不过是沾了点光。”
“不知你那边进展如何？”
顾承安随意一笑，姿态懒散道，“查到悦来客栈就断了，眼下也没什么新线索了。”
其实不是，他那日依次把屋内的角角落落检查了个干净，没想到在花瓶里头发现了枚铜钱，样式不似寻常，一时毫无头绪，半点进展也没有。
朱寺正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两颊的肥肉往上堆了堆，“总有见到真相的那一天，别着急。”
顾承安目光落到他和蔼的脸上，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