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在那边,别让人跑了!”
“这边,这边!”
一直在外宅巡逻的护卫队被紧急调入内宅,嘈杂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从院子另一头过来的苓姐儿匆匆赶来,见着人都还在屋里才松了一口气。
她拉起韩朵朵的手道,“妹妹不曾出去就好,现在外边这么乱,万一误伤就不好了。”
少女灵动的眼眸撞进那双桃花眼里,粉色的唇角微翘,“谢谢姐姐心中牵挂,不知外边具体发生了什么?”
苓姐儿俏皮的眨了两下眼睛,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头,“可不是闹贼了么?而且,还是熟人作案呢。”
“哦?”韩朵朵来了兴趣,“姐姐你这样子看着忒坏,我想想,谁倒大霉会让你这么开心,嗯......莫不是李举人?”
苓姐儿笑着打了个响指,“让你猜对了。今早打更的刚好撞见他翻上墙头,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问了两声倒把他自个儿吓得不轻,不留神就重新栽回到了院子里头,包袱里的金银玉盏散落一地。”
“家丁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叫人把门堵了,要抓他哩。”苓姐儿抓起桌上的瓜子,磕了两个,“谁知道那个货反应极快,一扎头就躲进内宅了。母亲特意嘱咐我让咱俩乖乖待着,别随意走动,以免遇着歹人。外边现在是她和爹爹在操持。”
“这么说来,应该等会这股闹腾劲就过了。”韩朵朵把一盏新茶推给苓姐儿,“姐姐可要尝尝着秋后葵?请淡解火,别有一番风味。”
苓姐儿微尝几口,明媚的笑道:“真是不错,哪来的?”
韩朵朵轻轻挥了挥手,站在身旁的彩菊上前一步,回了个礼道,“姑娘不知,这是奴认识的一个花农相赠,他那人平时最好摆弄珍贵的花卉,这秋后葵便是他取开的最艳的‘人间红’的花瓣炒制而成,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这点。”
苓姐儿听后笑道:“听着怪有趣的,改日出府,我也要着人去问问。”
韩朵朵轻轻瞪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玉手拉开一旁的装裱精致的小盒子,一拉开,从中拿出了一小个小香包。
“姐姐若是想要,我这还有,喏,这不就是。”她用食指将香包推了过去,“先前那话说的,倒显得我多小气似的。”
苓姐儿脸上笑的跟开了花似的,抱着韩朵朵的手臂撒娇道,“哎呀,我的好妹妹,姐姐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别生气了。”
头上的珠花一晃,韩朵朵把头扭了过去,她鼓着腮帮子道,“哼~,我可没那么好哄。”
苓姐儿又逮着她好说歹说,两人嬉笑似的玩闹了一会儿,外面也渐渐静了下来。
韩朵朵眼疾手快的抓住苓姐儿意欲“作恶”的爪子,反守为攻伸出右手掐了她腰间一把。
苓姐儿“哎呦”一声,反应过来后立马就要扑到韩朵朵身上,只是这时有人突然推门而入,打断了苓姐儿的动作。
两个天仙似的姑娘转头一看,来人正是柳氏身边的大丫头——灵儿。
她一进门就看见两个小祖宗感情要好的在玩闹,周围欢声笑语一片,她的脸上不禁也被染上了喜色,和颜悦色道,“奴给两位小主子请安。大奶奶那边说要你们俩过去呢。”
苓姐儿收回和韩朵朵掰持的手,问道:“所为何事?”
灵儿:“说是要审贼人,大奶奶让小主子们在屏风后听听,认一认这世道下恶人嘴脸。”
韩朵朵下颌微点,端坐好开口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们稍后就到。”
灵儿欠身退下,彩菊着人上前伺候两位主子更衣。
一刻钟后,两位少女迈入主屋前院,两把梨花椅摆在台阶上,柳氏和韩千山正黑着脸坐在上头。等候在门口的孙妈妈瞅着她俩来了,悄悄领着她俩到了露天摆着的屏风后头,一人上了一杯茶。
见着韩朵朵有些疑问的眼神,孙妈妈会心解释道:“主儿让你俩来是长长见识,闺阁里头的姑娘家不仅要懂插花品香,还要学会看透人心,这样将来出阁时才能管好家里上上下下。”
“大奶奶说,本来这一课还没到和你俩上的时候,不过既然是水仙阁里头那个晦气招来的灾祸,正好借着机会剥一剥这人模狗样外表下包含的黑心肝啊。”
两个姑娘懂事的点点头,屏风外边传来韩千山深沉的声音,“李全保,你说我待你也不薄,怎地一回圣贤书读下来,倒让你成了鸡鸣狗盗之辈,实在是让我痛心哪。”
被护卫架住的李举人粗鲁的往地上“呸”了一口,“知府大人,你说这话我就不知道了,我不过是想学那书上的风流人物浪荡一回,怎么就成了你口中歹人?好歹我是有功名在身上的,怎能任你平白羞辱?”
说完,他摆出一副市井无赖的样子,属实给韩千山气的不轻。
“你......你!”韩千山颤抖的指着他,“真是读的书全喂狗去了!你说你不知情,那一包袱的金银宝器该作何解释?”
“呵,”李全保翻了个白眼,“那是君子往来之交的信物,又或是佳人相赠的情谊,怎成了你口中的满是铜臭味的世俗之物,真是人眼黑,看什么都是脏的。”
“你说那是你家的东西,怎么,你叫它们一声,我看哪个会应。如若不然,那知府大人还真是横行霸道,凡事进了你的门,都要盖你的章不成?”
韩千山一甩袖,气哼出声,“好一张巧言善辩的嘴啊,没想到我家竟然招了你这个吸血的害虫!”
台阶下的人见了他这幅样子,也不怕,反倒是挺起胸膛站的神似小人得意的样子。
柳氏轻轻拉了拉韩千山的衣袖,柔声安抚道,“主君莫被他气昏了头,他是个举人出声,见官不跪,没有实在性的证据反倒是拘了我们的手脚,万不可轻举妄动。”
她更加凑近耳语道,“真是简单教训了他,事情往小了说没什么,可往大了说,那就是藐视律法权威,公然挑衅官家,咱们可要谨慎。”
韩千山眉头一皱,确实,这个李举人如何处理实在是很让人头疼。
“妾身认为,倒是可以先把他关起来,冷冷他,灭灭他的嚣张。”
柳氏说完有顺了顺自己的袖口,眼神沉沉的盯着李全保。
韩千山想着她说的也不错,就叫人把姓李的押了下去,关了起来。暂时先将这事往下按一按,忙着去处理堆积的其他公务去了。
柳氏叫人撤了屏风,领着两位姑娘进了屋。
天气渐渐转寒,主屋门上早已挂上防风的毡毯,中间的病美人跟两个小的围坐在一起,亲密的叙着话。
白玉色的手指轻点茶杯,柳氏看着杯中摇晃的水面,温柔道,“你们两个也听了一会,说说感想吧。”
她转头看向韩雪苓,“苓儿,你先说。”
“嗯……”苓姐儿抬头望着房梁上的精致花纹,“我一直以为读书人就该像爹爹那样,好男儿撑起一片天地。没想那李举人倒是反其道而行之,花团锦簇的赞美一吹,先让他这个局中人迷糊起来了。”
柳氏欣慰的点点头,“苓儿这番话说的都不像是你了,看来真是长大不少。”
她转头看向韩朵朵,“柔儿呢?”
少女沉吟一声,“我观婶婶的处理之法,有些许的不解之处。”
柳氏鼓励的摸摸她的头,“但说无妨。”
“将李举人关押起来对现在这个局面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那为何还要这样做呢?”那双杏眼透露出些许疑惑,韩朵朵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看着可爱极了。
“柔儿,你要知道,一个总喜欢从他人身上获取优越感的人往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忽视。”柳氏一句一话的慢慢剖析道,“李举人就是这样的人,他骄傲自大,视自己高人一等,却又贪得无厌,害人害己。”
“他最大的凭借就是举人的身份,哗众取宠享受他人向他投来的赞叹,奉承。让他自己先待一段时间,最先耐不住寂寞,缴械投降的会先是他。”
韩朵朵眼底闪过思绪,这便是察人用人之道吗?
“婶婶,阿桃先前说的那人手上必然是沾了血的,您可查出什么端倪?”
“那倒是没有,我第一次派了丰年出去暗中访问,得来的是李全保这个人是个纯纯的不孝不悌之人,虽说品行顽劣不堪,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柳氏有些遗憾道,“阿桃的直觉素来是最灵敏的,你们相告于我的第二天,我就再次派丰年去打探了,不过这一去到现在还没消息传来,我心里也是在担心着的。”
韩朵朵伸出手抱住柳氏的腰身,依偎在她怀中,“婶婶放心吧,事情会渐渐明朗起来的。”
苓姐儿有样学样,报住了柳氏的另一半腰身,“是啊娘亲,您别老是郁积心中,这对您的身子不好。”
柳氏左右两只手分别摸着她们的头,哄着她们轻轻的说,“知道啦,有你们俩看着,我的身子也是一日比一日好了呢。”
几人相视一笑,温情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仿佛温暖了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