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人索性不走了,往两边的深山逃,里正怎么喊都不听,便也只好由着他们去。
命是自己的,自己不争,便没人替你争。
就这样一直跑到日落西山,离地界远远的,里正带着大家跑到一片稻田中央,才下令休息。
所有人都瘫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喘气。
樊桃也想休息,但是她不能。
除了方才出钱买了些谷子和水的十来户人家外,大家都弹尽粮绝,再往下走也只会活活饿死。
这四周全是山,她得想法子,如何合理的弄些吃食出来。
正这么想着,便听见甄喜向里正建议,组织大家去山上转转,看有没有收获。
里正沉吟不语。
此处是一片荒废的稻田,四周空旷,只要晚上在周围插上火把,就不用担心野物会下山祸害人。
但天快黑了,再往深山走,会十分危险。
有个汉子说,“三叔,您就同意吧。再找不到水和粮食,明日我们得倒下大半。”
里正闭了闭眼,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去吧,你们自己结伴,十人一组,记得先找水源,若共同发现猎物,则同心协力猎取了再分配。”
男人们纷纷应声,很快便组建了自己的队伍出发。
周家这边,周安、甄喜、小六子、铁柱等一大帮交情好的一个队伍,樊桃说也想去,却没有人理她。
女人能顶什么用,只会影响他们打猎的速度!
樊桃不死心,继续磨里正,“我不进深山,就在外围转转,看能不能找到能吃的树根。
我师父教会我辨认许多能吃的中草药,比如葛根、土茯苓、山药等等,再怎么干旱,只要露出半截根,我都能认出来的。”
冯氏在一旁帮腔,“是啊,弟妹就像只小老鼠,山里有什么吃的,她都能找到。”
说完吸溜口水回味:昨日那红薯又甜又糯,真是绝绝子!
樊桃却是额头垂下黑线:她才不是老鼠!二嫂你不会比喻就不要说!
周暄看了她一眼,也发声了,“樊氏有几分运气,三叔,让她去吧。”
里正吧嗒的抽了口烟,终于松口,“那便去。”
小草第一个举手,“三爷爷,我也去!”
别的妇人也纷纷举手,“三叔,还有我。”
里正便有些不耐烦,“去去去,都去,不用问我了,自个儿注意安全便好。”
一群娘们儿也想在深山里刨食,不自量力!
难的是自家婆娘也跟着起哄,他又不能不答应!
樊桃吩咐大家,“带上锄头、铲子、柴刀、背篓、火折子。总之,工具尽量多带。”
“好,我带。”
妇人们纷纷去准备,韩氏这边催促两个女儿,“这么多人去打猎,你爹不知有没有收获,你俩跟着大姐去,挖点树根回来也好。”
樊荷嗤之以鼻,“樊桃几斤几两,你比谁都清楚。她要能找到吃的,母猪都能上树!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樊梅也忙去烧火烤饼子,她也不想去。
韩氏无奈,只能觍着脸去找樊桃,“桃儿啊,也带上娘一个。”
樊桃摇摇头,“你从未上过山,野菜和野草都分不清,路也走不了几步,我带上你,只会拖累大家。”
不得不说,韩氏是个有福气的。
樊老爹是狩猎的一把好手,光凭打猎就能养活一家人。
砍柴、挖野菜、挑水等农活,又有两个继子干,女儿以前有婆婆带,她就只需做做饭、洗洗衣裳就成。
就连逃荒,她也不用下地走,都是樊老爹和两个儿子用板车轮流推她的。
可以说,整个队伍里,最娇贵的女人便是她了。
但韩氏只觉得樊桃是在羞辱自己,顿时气白了一张脸。
还不等她说什么,樊破山便已大步走来,沉声道,“桃儿,你说话放尊重点,她是我们的母亲!”
今日樊桃将他拽上骡子,她自己却垫了后,让他感动又愧疚。
可现在他见樊桃对韩氏的态度,又很失望。
那边砌灶烧火的樊博瑞冷笑说,“大哥,你看见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任性!对母亲都这么不孝不敬,你还指望她能对谁好?”
樊桃气笑了,“到底是谁不孝不敬?爹那么大岁数了,大晚上的还要上山打猎,你们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却在这里安心理得的等吃现成饭,这便是你俩说的孝顺?
韩氏不过是个继室,你俩一口一个母亲,那咱们娘呢?你俩把亲娘摆在哪个位置?”
樊破山愣了愣,他面色青白交错,手指着樊桃,一个字都说不出。
那边樊博瑞也是气极,“樊桃!娘去世得早,咱几个还小,很难养。尤其是你,体弱多病,整日汤药不断。
如果不是母亲含辛茹苦的将咱们养大,咱们这会儿,怕命都没了!你将她的好全抹得一干二净,你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樊桃冷嗤出声,“二哥,你脑子没毛病吧?韩氏一过门,便连生三个女儿,一年生一个,她自己的孩子都带不过来,会照顾咱们?
我告诉你,是爹打猎养活这个家,是奶奶将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跟韩氏一点关系也没有!
还一口一个母亲,呸!不念亲娘的血脉之情,不说奶奶的抚养之恩,更没有体恤亲爹养家糊口的辛苦,大家伙给评评理,到底谁才是白眼狼?”
一番震耳发聩的话,大家都愣住了。
樊家兄弟也是瞪着眼睛,哑口无言。
樊荷气得“啊”地尖叫一声,“樊桃,你气死我了!你、你狼心狗肺,你把我娘贬的一文不值,我、我撕烂你这张臭嘴!”
说着气势汹汹的疾步走来。
樊桃高大的身子那么一站,肩上扛着柴刀,双脚微张,浑身透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她身后的几个小崽子仰望着她,个个双眼冒出小星星。
后娘这个样子英姿飒爽,像一位女将军,好帅啊!
樊荷脚步一个急刹车,生生站住了。
她怂了。
樊桃面上露出些许戏谑的笑容,朝她挑衅的勾勾手指。
“樊桃你个粗妇,你想作甚?你要敢对我动手,我、我让里正叔把你赶出队伍!”
樊荷声音很大,却透着一股子虚张声势的心虚。
“切。”
樊桃冷嗤一声,不屑与她说话,转过身,招呼那些妇人,“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