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桃立即说，“好啊，就让周暄跟大哥换。”她真正防的是陈氏的娘家人，周暄若在后头，便能把那些人和自己队伍的隔开，她求之不得呢。
她要给周暄开小灶，她坐他旁边，挡住那些窥觎的目光，把食物往他嘴里塞就成。
“你！”陈氏气结。
她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丈夫的位置是不可能和周暄换的，否则照应不到娘家人。
她索性挑明了说，“弟妹，谁都是爹娘生的，他们辛苦把我养大，我孝敬他们有何不对？”
顿了顿，又讥嘲的勾了勾唇，道，“不过也是，你性子淡薄，嫁过来便和娘家断了往来，丈夫孩子也不要，哪里懂什么孝义……”
但她话还没有说完，一只破鞋“啪”的砸在她脑门上。
“哎哟！”她捂着被砸痛的脑门，身子踉跄了两步，碗里的肉糜都撒了出来。
耳边传来老太太的骂声，“是，就你有爹娘，旁人都没！旁人都狼心狗肺，就你孝顺！
家里的东西全往娘家扒拉，有点银钱全给爹娘，丈夫孩子没吃没喝统统不管！陈氏，你问问自己的良心，我逢年过节，有没有补贴过你家？
你张口闭口孝顺，可你嫁过来七八年了，有孝敬过我半颗菜半碗饭吗？”
老太太以往只敲打过陈氏，从未对她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但自从她瘫在床，陈氏越做越过分，她积了一肚子的火气。
方才陈氏那样说，她觉得含沙射影，是说给自己听的，便一股脑爆发出来。
陈氏捂着脑袋，面红耳赤的急于分辩，“娘，你不是跟了老三家吗？他有钱，您不缺我这点儿，你……”
队伍的后头，传来周平怒吼，“陈氏，你给我闭嘴！”
陈氏身子一个战栗，红着眼睛，咬着下唇，垂下了脑袋。
周平脾气好，但他一旦发怒，就跟雷公似的，谁都怕他。
陈氏爹娘也怕他。
女儿被骂，他们只敢嘀咕几句，跟旁人小声说，女儿没给自家扒拉什么、戚老太冤枉了她云云。
樊桃指着她的碗，“大嫂，水你还喝不喝？”
不等陈氏说话，一旁的冯氏便觍着脸笑道，“大嫂你要是嫌弃，就给我吧。”
陈氏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肉糜送到嘴边喝了几口。
剩下的她想递给华顺，樊桃忙阻止她，小声说，“孩子肚子没油水，已经吃了肉夹馍，就不要喝肉汤了，以免滞食拉肚子。”
这个三弟媳，是真转了性子？
方才那样说她，她都不生气，还为孩子着想？
陈氏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她，端起碗，把肉糜喝完。
阳光火辣辣的，樊桃光站着就汗出如浆，不住的用袖子擦汗。
戚老太屁股旁边挪了挪，又把周文秀抱在膝盖上，空出个位置，冲她招手，“还不上来？”
樊桃也不客气，爬了上去。
陈氏和冯氏吃了她的肉糜，这会子见老太太又让她坐牛车，却只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
牛车被压低了些，速度明显慢了。
感觉老牛拉得吃力，戚老太有些后悔喊樊桃上来。
她拿出一把搓好的草绳放樊桃手上，言简意赅，“织。”
樊桃一脸懵，“我不会呀。”
“不会就学，谁天生就会的。”
樊桃欲哭无泪，她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她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戚老太将刚织好的一双草鞋，套在自己脚上。
樊桃给她的新鞋，她一早脱下放包袱里，舍不得穿。脚上穿的还是以前的破布鞋，鞋底都烂完了，昨日扔一只，今日又扔，没了。
老太太抬头见樊桃对着手里的草绳干瞪眼，便拿过去，教她编织。
“草鞋为里外两层，咱先织里边的鞋底。你看，先用竹签勾个结起头，然后这两根竹签这样上下交替的勾草绳……”
樊桃大概看得明白，老太太这手法，就像现代织毛衣那样的，以前也见过大学宿友织过。
但是她手残，学不会啊。
为了逃避学习，她找话题和老太太聊天。
“娘，你怎知大嫂拿钱给娘家？”
说着有些心虚的往后看了看。
陈氏许是心里不得劲，落在了后面，正跟周青莲说着什么，看样子像是在大吐苦水，因此不担心她听见。
戚老太哼了声，“我怎么知道？陈氏那挨千刀的，整日在我跟前搞小动作，她撅起屁股，我都知她拉屎还是拉尿！
先前老三隔三差五的寄银子回来，我都给他大哥、二哥分一点儿。但不管是孩子发热、陈氏滑胎等急事，老大一概拿不出银子！
这也就罢了，我瘫在床上，让他哥几个凑钱给我治病，老大也说没钱。不是补贴岳家，是拿去哪儿了？
平时家里收的谷子、老大老、二上山打的猎物、别人送的一点吃食，只要咱家有的，陈氏娘家必有！
这不是她偷拿过去的，难道她娘家还会变戏法，比照着咱家的东西，自个变出来？”
戚老太恨得牙痒痒，骂得嘴角泛起白沫，“原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不想翻出来，但陈氏这小蹄子，偷偷摸摸跟老鼠一样，我实在看不过眼。
要这么下去，咱家还不得被她搬空？顺哥儿日后还要娶妻生子的，有这么个拎不清的婆婆，哪家愿意把闺女嫁过来？”
樊桃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娘家可以接济，父母也要孝顺，但要适可而止。”
戚老太斜睨她。
哎呦喂，你说孝顺？
不笑死个人！
先前是谁左一声老东西，右一声老不死，还时不时的骂老废物加个废柴儿子，够一担子的？
呸！
戚老太暗地里啐了她一口，但这些话，却没有说出口。
看得出她有在改变，就先不说她，回头看她表现吧。
戚老太心里这么安抚自己。
可低头一看，樊桃手里的草绳拽成了一团，她嘴角抽搐，终究没忍住，开口骂道，“你这织的什么玩意儿！瞎了眼的小孩儿都比你织得好！”
她比不上小孩儿！
还是瞎了眼的那一种！
不带这么损人的！
樊桃心态都炸了，“我这不是才刚学嘛，我做不好你不好好教，还骂人。”
干脆把草绳一扔，“我不织了，爱谁谁吧。”
戚老太气不打一处来，打了下她的手臂，“我教了你学不会，那是你傻，还不让人说了？老话说勤能补拙，来，给我捡起来，我再教你一遍，不，教你十遍。”
樊桃满头黑线，神特么勤能补拙！
还教她十遍！
这老太太也太埋汰人了！
但这种老顽固吃软不吃硬，她不能和她硬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