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猫丢了,我一个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刚打开门,就被门口放着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脸色瞬间被抽干血气。
我的房门口,那块瓷砖与地板衔接的门槛石上,被人整整齐齐放了六只小猫的尸体,小猫身上的包膜脐带完整,就像被人生生从肚子里剖出来一样。
这时,物业群里有人发了几张死猫的图。
6幢505业主难以置信地问:“谁干的?!谁把猫吊死在小区的树上了,吓死我了!”
“猫死得太惨,肚子被人剖开,肠子都流出来了。”
“丧尽天良,遇到虐猫的变态了!”
我的大脑一阵阵发白,几乎站不稳,猛一抬头,看到杨昊站在面前,咯咯咯发笑,他等在这里就是在期盼我的反应!
他以作弄我,报复我为乐。
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愤怒吞没了我的理智,我把他抓起来摁在沙发上,左右开弓甩巴掌,杨昊两侧脸颊立刻肿了,哭声震天,指甲狠狠掐入我的肉里,打不过也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
肾上腺素刺激下,我根本感受不到疼痛,稳准狠地抽他。
爸妈被哭声引过来,我爸见拉不开我,毫不犹豫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往我后脑勺砸了下去……
6
我是被邻居带到医院的。
再醒来时,人躺在邻居的车上,摸头一手的血。
我们小区是一梯两户,邻居就住在我家隔壁,刚买的房子搬进来,两天前遇到他搬家,我好心搭了把手,只到认识的关系。
我问他我怎么会在他的车上。
邻居犹豫了下,说:“我听到你家有动静,开门就瞧见你爸妈哭着带你弟上医院去了,门忘了关。过了一会儿我感觉不对劲,走过去看了眼,看到你满头是血昏死在沙发旁边。”
我倒是一点不意外。
我打了他俩的宝贝疙瘩,命根子,皇位继承人,他们会管我才有鬼。
只是没想到,一个外人都比亲生父母在意我的生死。
对比起来真够讽刺。
“谢谢。”
“没事,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吧,那也太不是人了。”邻居顺嘴回道。
我笑了笑。
心想他们的确挺不是人。
很快,到了医院急诊室。
挂好号,走向急诊外科,门外吵吵嚷嚷,走过去一看,呦,这不是杨昊一家吗?
急诊向来是按情况紧急分先后处理,我妈心急想插队,跟其他家属吵了起来。
“你们不就是出个车祸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要死了,我儿子情况才严重,这么小的孩子,谁知道有没有大事,就该让我儿子先看!”
“还有你,一个孕妇就该去看妇科,大晚上的占用什么急诊资源,真以为自己怀的是总统啊?!”
社会可不惯蛮横,孕妇家属也不是个好惹的,双方立即吵了起来。
光吵还不够,有杨昊这根搅屎棍在,不打起来才怪。
杨昊阴鸷地盯着孕妇隆起的肚子,猛地拿头攻了过去,孕妇发出一声惨叫,还好她家属眼疾手快,一个巴掌把杨昊抽到地上,护住了妻子。
变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我妈发现她的宝贝疙瘩被人打在地上,吐了口血,是牙断了,她和我爸都疯了,去跟人拼命,现场乱成了一团。
我那不长心肝的恶毒弟弟坐在地上,咧出染满血的牙,一边囫囵吞着血沫,一边摇旗助威:“打死他们!送他们一家上西天!”
宛若恶魔。
7
后续的情况。
我弟摔断了一根胳膊,住进骨科。孕妇动了胎气,住进妇产科。而我也因为脑震荡,被医生扣下住院。
去住院部之前,我真诚感谢了一遍送我来医院的邻居,毕竟要不是邻居,我可能就真出事了。
邻居表情相当复杂,想来是在担忧未来的邻里生活吧。
住院前两天,爸妈谁也没搭理我。我靠着自强不息的精神,和隔壁体检入院的大爷聊成了朋友,顺带认识了大爷的蛾子,一个花臂猛男,涩会大哥,却是个讲礼貌的大孝子。
直到杨昊做完骨折手术,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问我住在几楼哪张床,说要过来看我。
半个小时后,她带着杨昊过来了。
我妈坐到床上,故作关心地问:“越越,你住院费够不够啊?不够的话,妈也给你想想办法。”
“不用了,刚好够。”我吃着薯片玩手机,头也不抬地回。
前两年我还没长心眼,会老实告诉我妈每个月打工能存多少,后来虽然开始隐瞒不说了,但我妈很清楚我身上有存款。
“真的啊。”我妈眼里闪过一丝喜意,迫不及待地说:“你弟这次住院要花一万多呢,妈身上就两三千块钱,你要能帮你弟把医药费垫了,妈就不用厚着脸皮去问别人借了。”
“借钱还得看人脸色,妈都一把年纪了,你说对吧?”
我手一顿,有被气笑,“妈,瞧你说的,我才刚毕业,哪来这么多钱?我住院也要花不少,一点点存款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我爸妈两个人工资加起来一月少说三万,会拿不出一万多的住院费?
拿不出来还敢生超雄儿!
她不是拿超雄儿当超级英雄吧?
“你想想办法,问你的同学老师借呢?你不是有个借呗吗?里面总有点额度吧,昊昊是你亲弟弟,你不能不管他。而且要不是你动手,昊昊也不会住院,这件事你得负全责!”我妈有点不高兴了。
我冷笑:“你怎么不问问我为啥打他,你自己养出个什么恶魔心里没数吗?饭团子和它六个宝宝尸骨未寒,这笔账我该跟谁去算?”
我妈脸色一变:“猫就是猫,一个畜生也拿来跟你弟弟比,死了就死了,屁大点事非要闹得世界大乱!”
“你不是让那只猫管你叫妈吗?想要儿子昊昊也行啊!”我妈抱起杨昊坐在腿上,指指我:“来,昊昊,叫声妈妈。”
8
我感到一阵恶心翻涌,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杨昊直勾勾盯着我,忽然喉咙涌动,嘴一撅,我急忙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果不其然,杨昊酝酿了一大口浓痰朝我坐得方向吐了出去。
浓痰黏在墙壁上往下滴。
我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杨昊见我躲开,立即扑上来想拔我的盐水,正在这时,隔壁大爷一声怒吼,走了过来:“哪来的野小子,敢在病房里撒泼!”
我妈见有外人,立即抱起杨昊。
杨昊并不甘心,尖叫着想跳下来,疯狂扭动撕心裂肺地吼,我妈到底力气比他大,直接带走了。
我扯下被杨昊弄脏的被单,坐下叹口气。
大爷瞧着我说:“丫头,你弟弟被你妈给宠坏了,不能看到是个小子就没节制的宠,以后大了会后悔的。”
我苦笑,摇摇头。
大爷你不懂啊大爷。
“大爷,我妈四十五岁才怀上她心心念念的儿子,产检的时候却查出来基因有问题,医生建议她打掉。她非要生下来,生下之后当祖宗一样惯,甚至想让我搭上后半辈子替她养儿子,事情远比你看到的还离谱。”
几句话把大爷给整沉默了。
“那你还不跑想啥呢?事情就两个解决方向,不是他们从户口本里踢了你,就是你从户口本里踢走他们。”大爷眉头一皱,给我出主意。
?
不得不承认。
你大爷还得是你大爷。
英雄所见略同啊。
9
在病房里待久了闷得慌。
下午,我在走廊里溜达了几圈,回去时,瞧见杨昊鬼头鬼脑地从我的病房里出来,跑向电梯间。
我心里咯噔一响,立即回到病房,没瞧出什么异样,正觉得奇怪,大爷和他儿子吃完饭回来了,跟我打了声招呼。
我应了声,心不在焉的整理床铺。
大爷有泡枸杞茶的习惯,出去吃饭前他泡了一杯放在床头,拿起准备喝,我忽地瞥见水杯底下有几颗黑色的沉淀物。
很像老鼠药。
仅仅就是一个念头闪过,动作比大脑反应快得多,我上前打翻了大爷的水杯。
泡的是红枸杞。
倒出来的茶水沉淀却有黑有红,黑色的显然不是枸杞。
大爷儿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剩余的茶水收集起来拿去化验了,晚上大爷的儿子大哥拿着化验结果回来。
报告显示:这杯水里,不光被下了老鼠药,还有尿液。
一时之间,三个人的脸色都很精彩。
“丫头,你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爷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发问。究竟什么样的家庭,才会教养出小恶魔。
我犹豫了下,把杨昊从小到大的“光荣战绩”说了一遍。
“其实我弟弟,他是个超雄儿。”
杨昊学会走路就表现出了惊人的破坏力,不高兴摔碗是常态,更可怕的是他有很强的暴力倾向。
他一岁就断母乳了,不是我妈不想喂,是两个乳头都被他咬断过,不能再喂。
杨昊不止霍霍家人,亲戚朋友都没能逃过他的毒手。
我的小侄女,比杨昊大两岁,在音乐上颇有天赋。来我家里玩,就为了抢一个小玩具,他生生咬断了人家一根手指。
我七十岁的外婆来探望他,包了厚厚的大红包,吃饭准备坐下,被一脚踢掉凳子,尾椎骨骨折,至今不能下床,生活质量急剧下降,可以预见的晚年凄惨。
即便我在外上大学,不会回家,一桩桩大事、小事,总会吐槽到我跟前。家族群里的人一个个翻脸、退出,最后解散。
我爸妈非但不觉得愧疚,反而认为是亲戚得理不饶人,跟个小孩子计较,太没有风度。
以至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乐意搭理我家了。
我几乎可以预见长大后的杨昊,一定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会成为社会的毒瘤。不仅因为他天生的基因,也因为我爸妈的溺爱,纵容……
而在他生长成为真正的恶魔前,我必须与之撇清干系。
10
听完我的话,大哥果断报警。
病房里没有监控,但住院部的走廊上有,清楚地拍下杨昊走进去又跑出来的画面,而且隐约能看到,他手里攥着一件包装可疑的袋子。
当然,凭此并不能定罪,何况杨昊只是幼儿。
换句话说,即便投毒的人是杨昊,法律约束照样对他无效。
大哥说无法说服自己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就放过他。
爸妈却对此深谙,在警察面前大闹,要求大哥和大爷道歉,赔偿精神损失费。
他们大声表示自己年幼的儿子天真善良,绝对不可能投毒,就算拿杨昊最喜欢的玩具去引诱都不会投毒。
警察夹在中间明显两难,逐步分析排查。
监控视频里,大爷父子俩离开病房后我也紧跟着出去了,几乎是一前一后,之后我一直在走廊上溜达,在窗户边发呆,就连回去的时间也跟大爷父子是前后脚,基本没有作案时间。
我被排除了嫌疑。
“谁知道是不是老眼昏花给自己下了老鼠药。”
“觉得我儿子年纪小好欺负,故意讹我们!”
我妈翻来覆去强调这两句话。
她强势不好惹,谁都看得出来。
证据不足,警察只得让大哥大爷先回去。
岂料就在所有人认为事情大概得到此为止时,病床上的杨昊一脸阴鸷地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老鼠药,恶狠狠丢在大爷的背上。
“毒死你!死老头!不听话的都得死!”
大爷看着地上的老鼠药惊呆了。
大哥脸色陡然难看,和我妈的相映成趣。
我爸暴怒,跳起来质问我妈:“老鼠药是怎么回事,昊昊哪来的老鼠药?!”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我妈不甘示弱地吼回去:“谁让你把老鼠药的快递拿到医院来的。”
我爸气到脸红脖子粗:“不是你让我回家拿快递吗?”
“我是让你拿我刚买的睡衣,不是让你什么都拿,你不长眼的吗?事情说来说去都要怪你!”
“我哪知你买了什么东西,等等……家里好端端的又没有老鼠,你买老鼠药干嘛?”
“当然是拿来喂那只该死的臭猫,谁知道它先死了,老鼠药都白买了”我妈一脸嫌弃的表情。
在怨怼一只猫,死了还给她惹事。
我沉默了。
再一次为自己生于这个家而感到无力和悲哀。
原来就算没有杨昊的虐杀,饭团子也逃不过一死。
11
事情最终只被判了个调解道歉。
老鼠药虽然是我妈买的,却并非为了杀人,杨昊偷拿老鼠药下毒的事她的确不知。
而年龄亦是杨昊的免死金牌。
警察在为俩家处理后续时,频频扫向若无其事的杨昊,眉宇皱地很深,显然凭他的职业素养,已经提前嗅到了一个罪犯的长成。
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大哥很懂人情世故,他很明白此事的归宿就是无疾而终,闹大并没有好处,象征性拿了笔赔偿便不再为难。
出院前,大哥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有需要就打这个电话。
我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很快,我就出院了,我出院比杨昊要早一天,是我专门挑的日子。
之前面试的工作有了反馈,对方愿意聘请我,并提供住宿。
公司坐落在隔壁市,我爸妈对此毫不知情。
他们这段时间的放松,给了我逃离的契机。爸妈一直以为,我会乖乖留在家里,一边考个金饭碗一边心甘情愿抚养杨昊。
是时候该打破幻想了。
我从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孩子,也不打算让任何人操纵我的人生。
回家后,我以最快的速度搬离。
恶魔尚未长成,我还不能对付他。
但我能躲。
为了避免父母骚扰,我更换掉了联系方式。
之后,顺利入职。
这让我过上了几年想对安生的日子。
唯一的改变,是我彻底放弃了考编。
我很清楚原生家庭这把枷锁对我的束缚。
有这么一对父母和弟弟存在,就算我考上了一个好单位,丢掉工作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与其如此,不如从开始就不要费劲。
可就在我逐渐习惯新生活时,我妈却突然带着杨昊找上了门……
12
星期一的早晨,我坐在公交车上,感觉眼皮跳的厉害,心里被一股隐隐的不安包裹着。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我接到了同事小徐的电话。
“小杨,你家人来找你了。”
我一愣:“什么家人?”
小徐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是你妈,带着你儿子来商场找你。小杨,你都有儿子了啊,周叙知道吗?”
“我哪来的儿子?!”我一个健步冲下公交车,直奔工作的商城。
这两年,我在商场里做化妆品销售,因为业绩突出,上个月被提拔成了销售经理。
一个礼拜前,我答应了周叙的表白。
正是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时候。
我妈和杨昊的出现,不光可能毁掉我经营两年的事业,甚至连周叙都未必能接受我的家庭真实面貌。
我快步抵达,只见我妈抱着杨昊坐在招待客人的沙发上,脸上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我头皮发麻。
三年不见,她急速衰老着,一半头发花白,哪怕染过发,也能看出发白的头顶。
憔悴的脸色连化妆品都掩饰不了。
杨昊吸着家人的血飞速成长,看起来足有十岁小孩那么大,或许更壮,手臂和双腿上全是赘肉,红通通的脸肉根据地心引力自然往下坠。
唯一不变的是他看人的眼神,仍旧没有情感,充满阴鸷。
他像条毒蛇一般盯住我,咧嘴露出豁口的牙。
仿佛盯上了猎物。
“越越,你咋不接妈的电话呢,你要是接妈的电话,妈也就不用费腿力专程来一趟了。”我妈站起来,张口说话。
“你的亲生儿子,妈好不容易给你扯大了,难道你真的不想管他了?”
“什么我的儿子?”我立即否认,“别恶心我,他明明是你生的。最多,也就是我弟弟。”
一个我完全不想要的弟弟。
我妈演技进步了,她落下伤心的眼泪:“越越,做女儿不能没有良心。当初你小,妈替你背锅。可现在妈年纪大了,谁又会相信我老蚌生珠?”
“昊昊他才七岁,妈绝经都七年了,怎么生他!”我妈理直气壮地吼出声。
我只觉得可笑。
她是想毁了我的名声?
“小孩长得跟小杨真挺像,不会真是小杨的亲生儿子吧?”有同事居然信了。
“天哪,杨越高中没毕业就怀孕了吗?好离谱!”小徐夸张地叫着,然后迅速拍下视频发给我的男朋友。
她暗恋我男朋友很久了,但周叙很早就拒绝过她的表白。
我脸黑得跟锅底碳一样,抓住我妈的胳膊想把她拽出去:“请你离开,这里是商场,别人工作的地方。你要再敢胡说八道,胡搅蛮缠,我就报警抓你了。”
熟料我妈顺势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大哭大闹:“越越,你好狠的心,亲生的儿子不管,亲生的妈也不管,你要我咋活啊?!”
她蹬腿乱踢。
嚎啕大哭。
现场乱成一团。
同事们纷纷投过来指责的眼神。
我的关注点却在杨昊身上,只见他挣开我妈的束缚,走到了柜台边,拿起一些待出售的化妆品把玩。
而我的同事们忙着看热闹,没一个注意。
“杨昊,你做什么?放下,这不是你能拿的东西!”我严肃的呵斥。
也许杨昊只是好奇,但谁知道一个恶魔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只能忽略杨昊听不得“不可以”、“不行”的性格,站出来阻止了。
果然听到我的呵斥,杨昊眼里的好奇消失了,抬头露出一抹恶意的笑,旋即毫不犹豫拿起化妆水往我身上砸过来。
他把所有的化妆品抽出来砸向我。
每一瓶都是标价几百、上千的昂贵化妆品。
我妈怎么赔的起啊?
“砰!”
“砰!”
钱在地上开花。
我妈惊呆了,突然忘了怎么哭。
同事们也骤然回神,赶紧打电话叫商场的保安。
“咚!”
一瓶精华稳准狠地砸在我的额头上。
血淌了满脸,眼前阵阵发黑,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我看到我妈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去阻止。
来不及了。
但是来不及了。
杨昊推翻了整个样品柜台。
这可是价值百万的商品!
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嘴角勾起一丝放松的笑容。
13
醒来时,我躺在医院里。
熟悉的脑震荡感觉它又来了。
爸妈关切地围过来。
“越越,你感觉怎么样?”
“医生说你是轻度脑震荡,在医院住个两天就没事了。”
“没大事别怕,妈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康复。”
我没说话,但也不拒绝吃我妈递过来的苹果块。
我妈喂了我半个苹果,偷偷给我爸使了个眼神。
“越越,昊昊砸你是他做得不对,爸已经替你狠狠教训过他了。但你也知道,昊昊天生基因有问题,情绪上头了就控制不了自己,你不要跟他计较。大不了等你出院,爸也让你打他一顿。”我爸说道。
我咽下嘴里的苹果,轻快地回了句:“好啊,那等我出院,我打他一顿,让他也上医院躺几天。”
我爸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我怎么能蹬鼻子上脸呢?老杨家的皇帝岂是我一个女孩敢冒犯的?
他想说话,我妈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行了,有啥事不能等孩子养好伤再说。”
我妈越是低声下气,我就越清楚杨昊这次惹得事大,大到他们没办法兜底。
她现在,不光得解决之前那件令她焦头烂额的事,还面临着商场的索赔。
凭我家那点家底,哪承受得住?
赔付得剥掉一层皮!
我妈很沉得住气,在医院认真伺候我,甚至晚上还乐意睡硬板床上陪夜,换以前可是杨昊才有的待遇。
嘘寒问暖的劲谁见了不得夸一句:“真是个好妈妈。”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终于,到了我出院那天。
她憋不住了。
14
我结完账返回病房,看到我妈坐在床边哭。
“妈,你怎么了?”我走过去问。
我妈哭着说:“越越,你别问了,妈就算让人逼到绝路,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心底冷笑一声,脸上却佯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妈,你太见外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在我的追问下,我妈道出了实情。
原来上个月,杨昊入小学读书,第二天就用弹弓把一个同学的眼睛给弹瞎了,得赔人家三十万医药费。
我妈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一家人当然得一起渡过难关,于是多方打听,终于找到我的工作单位,迫不及待上门。
怕我不乐意出钱,故意在我同事面前诬赖我,道德绑架,以此威胁。
岂料杨昊突然发狂大闹商场,还把我给砸进了医院,才打乱了我妈的计划。
她开始树慈母人设。
想让我心甘情愿背负起对杨昊的责任,于是在医院无微不至的照顾,试图拿母爱来感化我。
我假惺惺地坐在我妈身边,抬手安抚她的背,柔声安慰:“妈,我当什么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大事。”
我妈眼神亮了,我的话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在她心里,没有任何东西比她宝贝儿子更重要,包括我这个亲生女儿。
我自是要投其所好。
“这是我的工资卡,里面存了我这几年的积蓄。钱不多,就十五万,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弟弟的事,好歹能添把力。对了,还有我公司那边,弟弟砸的货品,让我好说歹说,老总愿意给个员工折扣赔付,也就八十万,打了七折了。”
“另外的九十五万,就得您跟爸爸去想想办法了。妈,您别担心积蓄全赔出去,养老钱没有了,这不是有我吗?我漂泊在外全想明白了,哪都没有家好,我要搬回来,以后挣的钱全给您和弟弟。”
我妈听到我只有十五万,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可听完我的话,她又振奋起来了,对啊,有我这个挣钱主力在,以后还愁养杨昊吗?
于是,我妈同意了我的方案。
拿着我给的十五万,以及家里的全部积蓄,赔付了医药费以及商场的损失,对方这才撤销了追到家里的诉讼。
而我也说到做到,重新搬回到家里。
老总把我调到离家近的商城,并将我升职成了店长。
什么,你问我惹了祸还能升职?
说笑呢,我明明是为公司完成了一笔八十万的订单,老总不光会奖我十几万提成,还会给我涨工资。
不过周叙昨天在微信上跟我正式提分手了。
他说我很好,也相信杨昊不是我的儿子,只是他心里很乱,接受不了我的原生家庭情况,希望能好聚好散。
我在电话里哭了很久,最终委屈的同意。
挂掉电话的瞬间,我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太好了,终于把渣男甩了。
和周叙在一起的第一个礼拜,我就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谁让他手机不上锁,聊天记录也不删?
他表面追我,实际上早跟小徐勾搭在一起了,小徐做了他三年的睡友,他睡腻了,想换个新鲜口味。
很不幸,我就是被选上的倒霉蛋子。
这段时间,我刚好在头疼提分手的事,毕竟周叙是我的顶头上司,他要想给我穿小鞋不要太简单。
就在我焦头烂额时,我妈有如神助。
所以,我得感谢我的妈妈和弟弟,替我解决了一桩麻烦,还让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以后,我会更加努力生活。
既然打不过你们,我就加入你们。
15
我是个宽宏大量的受害者,也是最能屈能伸的姐姐。
我不光原谅了弟弟的伤害,还提出家和万事兴,买了杨昊喜欢的汽车模型跟他道歉,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低声下气什么的,原来也不是很难做到。
昊昊是我亲弟弟呀,我不原谅他谁原谅?我不养他谁来养?
爸妈对我的“幡然醒悟”深感欣慰。
我亦不遗余力地证明对弟弟的真心。
包容他的一切,包括过错。
尽可能的维护,包括过错。
掩盖他犯罪的证据,无论对错。
反正弟弟永远不会错,弟弟要是生气了,动手了,一定是别人的问题。
谁让他们犯贱要来招惹呢?
超雄儿也不过是一只需要顺着毛捋的猫,久而久之,杨昊对我产生了信任。他渐渐发现,原来我才是这个家里最能包容他的人。
心底里的恶疯狂地滋长。
杨昊闯祸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几乎隔天就能听到他又打了谁,我妈频繁地被请到学校,余下的黑发一根根变白。
家长们怒了,联名闹到学校,要求杨昊退学。
学校也不想再管杨昊,强迫他休学。
爸妈到处奔波,却没有一个学校愿意接收杨昊。
一听到杨昊有超雄基因,全部摇头。
最终,杨昊到了无学可上的地步。
如今的杨昊,身体越来越强壮,实际七八岁,看起来却像十二三岁的少年,发育也比其他小男孩来得早。
恶魔快要苏醒了,我当然不能放任他流落到社会上,那得有多少孩子遭他毒手?
于是我主动请缨,全职在家陪弟弟,教他学习。
我爸妈虽然心疼我不能继续为家里挣钱,但为了他们的好儿子,也只能答应。
我哪会好好教杨昊读书嘛。
教一个超雄儿做人的道理,不闹着玩么。
我要是尝试教,和自杀没啥两样。
于是我给杨昊开电脑,让他玩游戏。
杨昊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也确实没再出去祸害其他孩子,然后我又和他签订攻守同盟,就说他是在家里跟着我读书的,以此蒙骗爸妈。
孩子毕竟是孩子,哪怕是超雄儿。
我对他好,他意识到了,便不再针对我,甚至把我当做了最好的亲人。
反而是爸妈,看到他经常没日没夜玩电脑、手机游戏,有时候还会忍不住说上一两句,这让弟弟非常愤怒。
他可是皇帝!谁敢对皇帝不敬!
我对他越是无原则的好,就越让他无所顾忌,不断释放心中的恶。
他开始当着我的面,在背后说爸妈的坏话,说等他们老了,他一定饿死他们,让他们这么教训他。
我听了他的话,心中毫无波澜。弟弟呀,等他们老了,就太晚了,姐这几年,陪你过日子,实在是太辛苦了。
你可得尽快成长起来。
杨昊的报复来得很快,他对爸妈进行各种恶作剧,把以前对付我的手段,都用到了爸妈的身上,以至于爸妈都不知道喝过他多少次尿。
很多时候,他做这些事,都不会背着我,因为他从心底认定,我是对他最好的人。
我会给他善后,也会安慰他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不够,还远远不够。
于是,我又给杨昊找了一些充满暴力、血腥、恐怖的游戏和影视剧,看着他被内容深深吸引,然后冷眼旁观一个恶魔的成长。
16
杨昊十二岁的时候,身体已经长得像十五六岁的少年,完全发育,也有了一些意识。
晚上他悄悄摸入我的房间,毫无顾忌地把手放在我的胸脯上。
其实他开门我就知道了,这些年住在家里,我从未深度睡眠过。
我装作“惊醒”地坐起来,问他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语气轻柔却充满提醒。
杨昊盯着我看了很久,光线黑暗,我不知道他盯在哪个位置。隔了很久才摇头说没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我目视他的背影,心头的焦虑突然变强。
恶魔要长成了,我要再加快速度才行。
17
终于,天助我也。
杨昊在小区打伤了一个老人。
起因是老人坐在小区楼下晒太阳,挡住了一点路,杨昊看着不爽,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老人重度骨折,生命垂危。
爸妈拿钱赶去医院,深夜一身狼狈返回。
我爸赤红着双眼,头一回,破天荒,狠狠地揍了我弟。
根本是往死里打。
杨昊出乎意料的没有反抗,在我爸停手后,他非但不害怕,还阴测测地说:“老畜生,你等着,早晚有天你会死在我手里。”
“我会不断地长大,而你只会不断衰弱!”
我爸勃然大怒,陡然意识到自己亲手养大了一只魔鬼,再度把杨昊摁在地上暴揍。
我妈跪在地上哭着求情。
“老杨,昊昊是你亲儿子啊!他还小,不懂事,以后会改的,你再原谅他一次!”
我爸绝望的大吼一声,摔门而出。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闪过声音:“爸,生下他,你后悔了吗?”
可你就算后悔,也为时已晚了。
仇恨的种子播种下,以诡异疯狂的速度生长,直窜云霄。
杨昊不会记得爸爸从小到大的疼爱。
但他会无限放大今晚这顿打。
眼皮跳得厉害,我隐约感觉要出事了。
接下来几天,我经常看见弟弟一个人站在阳台边,挪动家里的花盆。
这次,连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意外发生的很突然,一个寻常的傍晚。
我爸回家经过阳台底下,花盆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他的头顶上,开了瓢。
恶魔终将利爪对准了曾经最爱他的人。
我爸陷入昏迷,病危通知书一张张下来,我和妈妈日夜守在ICU病房门口,眼泪都快流干。
巨额的医疗费和渺茫的治愈率成为压垮人的巨山。
我强势了一辈子的妈妈,暴露出她脆弱的一面,时不时茫然地问我,该怎么办?
我想,她是知道真相的。
我冷漠不语,从她决定生下超雄儿,无原则地宠溺他,就该预料到今日的后果。
反噬,是早晚的事。
沉痛的代价让我妈的嫡子滤镜裂痕了,她对杨昊的态度出现了改变。
她害怕杨昊再次对爸爸下手,不准他去医院。
却忘了任何的否定句都长在杨昊的逆鳞上。
不要就是要。
为了分散弟弟的注意力,避免他在我们不在家的情况下惹祸,我丢给他一本故事会,说我们要去医院陪爸爸了,让他一个人乖乖待在家里看书,等我们回来。
弟弟答应了。
可我不过是跟妈妈出去吃了一顿午饭,因为那家距离医院三公里的快餐厅打折力度最大,所以我们离开了一个小时,回来医生就告诉我们爸爸出事了。
爸爸的盐水里被注入不明液体,正在抢救。
我妈瘫软在原地。
直勾勾盯着放在爸爸床头上的小汽车,我们都很清楚谁来过了。
爸爸走了。
抢救没有成功。
医生出来问我们要不要尸检,我妈摇了摇头。
我看得出来,我妈和医院,都不想继续追究。
医院是怕医疗事故,所以睁只眼闭只眼,就当爸爸是抢救无效死亡。
但妈妈你呢,妈妈你还没有后悔吗?
18
处理好爸爸的后事,我和妈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
原来送别一个人会消耗掉身上所有的能量。
我们都太累,以至于忽略了弟弟的感受,让他变得愈加狂躁。
弟弟阴恻恻地盯着我们,指责我们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呆这么久。
我妈眼眶瞬间红了,冲上去疯狂在弟弟脸上甩巴掌,又哭又叫,像个疯女人一样叫骂:“魔鬼!魔鬼!你害死了你爸爸,还不知悔改,我不该生你,我就不该鬼迷心窍非要生你!”
这是妈妈第一次说后悔,撕心裂肺,痛哭流涕。
可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你看到了吗妈妈,杨昊看你的眼神,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成一个人。
我妈大受打击,大病了一场,她身子虚透了,基本离不了床。
家里已经没有积蓄,爸妈攒下的家底全掏空填了杨昊这些年闯的祸,除了房子以外一无所有。
我不能让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只好重返职场去工作挣钱,让弟弟留在家里照顾妈妈。
我是个销售,工作很忙,几天不能回家是常事。
这次离开家五天,我打算回去看看。
我拎着一箱牛奶回家,进门就闻到一股死老鼠的臭味,我皱皱眉,扭头看向面无表情打游戏的杨昊。
“妈呢?”我问。
他对我的声音有反应,瞥了我一眼,指指房间。
我打开门,却被眼前极其惨烈的场景吓到直接呕吐。
屋内躺着一具长出尸斑的尸体,躯体定格在一个扭曲狰狞的姿势,死前的最后几秒她还在求生,努力去抓散落一地的心脏病药。
可那药终究没能救下她的命,因为她根本就来不及吃!
哪里是死老鼠的味道。
明明是尸体腐烂的恶臭。
我趴在地上,把胃里的食物吐了精光。
杨昊走到我身后,冷冷盯着我。
“很恶心吗?”
他无心无肺的样子,让我浑身发颤,我难以想象,他竟能面不改色的跟一具尸体生活在一起几天几夜。
不会做噩梦吗?
“你为什么不把药给她?为什么!”我大声质问。
“关我什么事情,你真奇怪,你不是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是对的吗?”杨昊瞥了我一眼,扭头又回去打游戏了。
对,他只是不想把药给她而已。
只是觉得她挣扎死去的模样很有趣而已。
我颤抖的更厉害了,虽然是我亲手释放的恶魔,却依旧低估了他的冷血程度。
勉强冷静后,我回到自己房间,打开之前偷偷安装的监控。
我在监控里看到了完整的经过。
妈妈躺在床上,杨昊故意去挑衅,得意洋洋地说,爸爸就是他干掉的,谁叫爸爸骂他打他,还威胁妈妈,以后要是妈妈也敢这么对他,那她一样得死。
面对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妈妈忍不住痛骂,心脏病也一下子犯了,她难受得想去吃药,药却被弟弟抢了过去,然后拧开洒在地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瘫软。
足足十多分钟。
痛苦的惨叫哀嚎求饶哪怕魔鬼都会有所动容,杨昊却面不改色。
看着至亲鲜活的生命归于沉寂,他才转身出去。
若无其事的一个人在家里生活,饿了吃泡面,其余的时间不是打游戏,就是睡觉。
我背脊发冷。
我得抓紧时间处理杨昊,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祸害了,所以我哪怕对他再好,也没用。他接下去要祸害的,肯定是我。
他看我的眼神早已不再纯粹。
欲望毫无遮掩的渗透出来。
19
从家里出来后,我联系上了大哥。
对,就是几年前给了我联系方式的那位大哥,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有联系,他和我一样,监视着杨昊的成长。
大哥其实不是混社会的,他的背景是我没办法想象的,但他亦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我告诉大哥,杨昊不能再留了。
他害死了爸爸,害死了妈妈,他下一个要害的人就是我。
大哥陷入沉默,很久之后才回了一句:“那就把恶魔送回地狱吧。”
晚上,我带着杨昊出门。
我带他去酒吧,要让他见见世面,
成年人的世界,灯红酒绿,色令智昏,瞬间就把杨昊吸引了。
他对这儿的一切都感觉新鲜,眼睛直勾勾盯着舞池里性感的漂亮女人,根本挪不开眼。
我看到大哥坐在不远处,对我微微点头,我立即拉着杨昊坐到了一张台子上。
边上,坐着另外一帮子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大哥悄悄告诉过我,这帮子是人贩子,没有底线,同样是大哥看不起的人。
不过现在,我可以利用他们。
一切顺利得出乎我的想象,弟弟又开始惹事了,他和人贩子因为一桩小事吵了起来。
他从小就有爸妈护着,没吃过亏,哪知道“害怕”怎么写?
人贩子被惹怒,想要打弟弟,大哥适时出面,说是他认识的人,人贩子给了大哥一点面子,饶过了他。
弟弟不知好歹,在我和大哥带他离开酒吧后,大哥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那辆车就是刚才那些人的。”
弟弟眼红了,他偷偷跑走,过了一会儿,拿回来一瓶白酒和打火机。
车子被点燃了。
熊熊烈火中,我嘴角泛起了笑意。
超雄儿虽然恶毒,思维其实也很简单,我和他的相处过程中,早已经算准了一切。
他在我的算计和诱导下,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半个月后,我哭着跑到警局报警,我弟弟失踪了。
警察展开调查,却一无所获。
是的,人贩子不会报警,但他们有的是办法报复。
由于我是被大哥打过招呼,不许报复的人,所以他们盯上了杨昊。
我的弟弟杨昊,他是个恶毒的超雄儿。
天生拥有很值钱的东西。
一个健康的身体。
20
半个月后,我接到了一通来自缅甸的电话。
电话里,杨昊哭着求我救他。
只要五十万赎金,否则人贩子就要杀了他卖器官。
我哪来的弟弟?
我笑了笑说小朋友你打错了,以后别跟陌生人乱开玩笑。
而后挂断电话,关机。
不久之前,警察遗憾地告诉我,我的弟弟杨昊最后的线索是消失在边境,根据他们的经验,他再也回不来了。
让我不要相信任何关于杨昊的信息,很有可能是人贩子的计谋。
我很听话的。
很快接受了现实,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挂牌卖了家里的房子。
现在我是老杨家唯一的继承人,家里的财产都是我的。这些钱足够我去另外一个城市,换个全新的环境,换个身份生活。
我叫杨越,我才三十岁。
一个刚好可以开启新生活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