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悦为了躲避骚扰电话,大部分时间都关闭手机。从宁安俱乐部回来后,一开机就收到了工资到账的短信,她看着那一万多元的工资,差点就涌出了眼泪。
她最大的愿望不过就是找个体面的工作,拿一份稳定的薪水,过上正常的生活,不用为衣食住行夜夜发愁。为了这个愿望,她不惜冒险偷了吴千雅的身份,不惜抹去自己曾经留下的所有痕迹,也不得不随时编造谎言,付出这么多代价,才刚刚尝到一点甜头,却又要结束了。不管怎么努力,她依然还是保不住这偷来的人生,像以前的任何一次一样。
要是没有这些节外生枝的人和事,要是能一直安安静静地做吴千雅,该有多好。
她看了看许子辰每天不间断发来的那些甜言蜜语,心生厌恶,若是十年前的她,倒还乐意陪他玩儿一玩儿,可现在她既没这资本,也没这精力,尤其这些甜言蜜语是精准投放给吴千雅的,不是给她的,看了不厌恶才怪。
她想关掉手机,翻了翻未接来电,发现前几天频繁打来的那几个号码突然间都销声匿迹了,连乔泽和周律师也没再打来。
危机看似暂时解除了,连谭仲云都被她快刀斩乱麻地划清了界限,那晚她终于睡了一个整觉。
第二天的课很满,还有班会,加上她放松了警惕,彻底忘了关闭手机这回事。好在手机又恢复了从前的安静,除了许子辰的微信,一天都没有什么动静。
下班后她留在办公室继续备课,罗大卫下午请了假,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安静得诡异。
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她又应激了,下意识地开了抽屉去摸手机,却发现手机黯淡地躺在那里,并没有来电,这才想起是她忘在包里的那只旧手机在响,而那个号码她只给了谭仲云,这才一天他就打来找她,她后悔把电话给了他。
她从包里翻出旧手机,正准备接时,瞥了一眼来电号码,这一看差点失手把手机掉在地上,她赶忙拿出抽屉里的手机,找到频繁骚扰她的那个陌生来电对比了一下,没错了,就是同一个号码。她心脏狂跳,原来是谭仲云吗?如果是他,她想不通他找吴千雅干什么,脑子里乱作一团,手机铃声却像催命一样,她深呼吸了两下,接了起来。
“喂?”
“……我在校门口,你出来一下。”
是谭仲云的声音,她用手掌顺了顺心口,那就是了,他之前在找吴千雅。
她默默地告诫自己,说话一定要小心。
“你答应我不来学校的,你知道学校很多人都认得你。”
“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我不记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你那儿。”
“要不我进去亲手交给你?”
“那你把东西放在门卫那儿就走吧,我待会儿出去拿。”
“……看来还是得我进去,那待会儿见……”
“你别……行,我出去,你在那儿等着。”
谭仲云嘴角一弯,似找回了久别的春意,整个心头都明媚起来。
曾悦出了校门,却并没有见谭仲云和他的车,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看到两百多米远的树荫下,停着她开了无数次的那辆车。
谭仲云坐在车里看着她慢慢走近,心跳渐渐失去了规律,他找她,除了想听她一个解释,还想告诉她那件他憋在心里很久的事,除此以外其他的一切都不在计划内。他也以为过去的都过去了,不存在什么余情未了,但显然他高估了自己,他不过就是凡人一个,第一次遇见她那天,他就想跟她旧情复燃,且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砰砰!”曾悦敲了两下车窗。
他开了窗。
“给我吧。”
“上车再说。”
她生气了,“根本没有我什么东西吧?”
她掉头就走。
谭仲云下车,“这是不是你的?”
曾悦回头,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她丢的那只旧旧的小河狸,顿时湿了眼眶,七年里,每当她熬不过去就会紧紧抓住的小东西,终于失而复得了。
她快步走向他,想要拿回她的小伙伴,谭仲云却把手收了回去,随手开了车门。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东西要还给你。”
曾悦站着不动,看着他手里的小河狸,狠了狠心,“本来就是你的,物归原主也挺好的,就这样吧。”
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悦悦!”
“下次就算你闯进学校,我也不会见你,希望你别再找我了。”
曾悦脚步不停地向校门口走去。
谭仲云几个箭步上去挡住她,抓住她一只手,把小河狸塞进她手里,“我明天一早出差,等我回来再找你。”
“我说过吧,我很快就辞职了,等不到你回来,你还来干什么呢?”
“辞职了我也能找到你,你不是替吴秋媛办了后事吗?”
曾悦脑中轰然一声,他到底知道多少?
“你怎么知道?”她胆战心惊地问。
“我们要退还吴秋媛的会员费,正在联系她侄女,你和她侄女,关系很好吗?不好的话,也不能让你进殡仪馆,帮着办那么大的事吧。”
她看着他的眼睛,却没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为了自保,只能再抛下一句谎言。
“很久没联系了。”
“你要是见到她,让她去找我。”
曾悦微微点头。
再正常不过的语气,没有反讽,也没有试探,几乎可以确定在谭仲云眼里,她现在只是曾悦。
但她想不通他是怎么知道给吴秋媛办后事的是她呢?按理说只有医院和殡仪馆的人才知道为吴秋媛跑前跑后的人,是曾悦。连余薇都不知道曾悦是谁,自始至终把她当成吴千雅。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想起他说他找了她很久,原来是这个意思吗?不惜动用各种手段,翻遍她在这个城市留下的每一个微小痕迹?
“所以我要是联系上吴千雅,自然也能找到你。”
曾悦心里一声冷笑,被谎言蒙蔽的人怎么还能这么自信?
他在找吴千雅,原本计划通过吴千雅找到她,没想到她在学校先撞上了他,好险,万一起初她接了他的电话……难以想象……
曾悦又是一身冷汗,随即而来一阵烦躁。
“昨天,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跟你不要再有什么牵扯了,这样于你于我都最好,你要还我什么东西,现在就给我好了,不要再来一次。”
曾悦不耐烦的语气激怒了谭仲云。
他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没有那么简单,等我回来吧。”
然后转身走回车上,车门砰地一声响。车也像生气了一样,呼啸着扬尘而去。
站在一团尘土中的曾悦嗤之以鼻,时隔七年,这人还像没长大一样,有妻有儿的名人之后,就不知道避嫌?只顾自己任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