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腾转而跟李政解释道,“你说我不配为父,那你又怎知,常山郡的官场有多么凶险?当时多少人诋毁我,攻讦我,以至于我无路可走,毫无生存之道,为了确保仕途平稳,我只好假借王洛彤的名义,将其进献常山王,若非如此,我怎能从常山郡全身而退?”
李政眸中散射出严肃的目光,“所以呢?你再有多么合理的理由,都无法掩盖你以女换爵的罪错,生而为父,怎能牺牲女儿以求得名位?”
王腾叹气,“我这不过只是无奈之举而已啊,这有什么罪错?我此举无非只是为了保全自身,何错之有?”
“你还说你没错?”李政叱问,“你若真以为自己没错,为何不敢出席葬礼?还不是因为,你不敢面对常山王?”
“这……”
王腾面泛尴尬之色。
李政接着指责道,“你明知常山王可能出席葬礼,故而畏而不去,你身在王府,哪知王洛彤在葬礼现场被常山王如何刁难?对此,你难道没有半点自责,没有半点认错的态度吗?”
王腾唏嘘看了一眼王洛彤忧郁的面色,再度叹气,“行行行,我自责,我错了,这总行了吧?我承认十年前那件事,我确实是做错了,可我方才也说了,此乃无奈之举也!若非时局逼迫,我肯定不会交出我的女儿,换作是你,女婿,你若身处陌生的常山郡,举目皆是证敌,唯有常山王可以依靠,于此情况之下,你能作何应付之措?除了将王洛彤献给常山王,别无他法也!”
“你错了!”李政神色郑重道,“哪怕我的性命受到威胁,唯有牺牲王洛彤方可自保,我也不会做此禽/兽之举,岳父你别把我与你混为一谈!”
“哎,女婿你说是这么说,但你未经他人苦,怎能劝人善?就比如说,倘若哪天圣上看上了王洛彤,你是献还是不献?世事无常,有些事本就是迫不得已的啊!”
李政本想说,哪怕天子看上王洛彤,他也不会进献。
可,转念一想,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自己怎么说都可以,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真的能够坚守自己的原则吗?
或许王腾说的对。
未经他人苦,切勿劝人善。
这世上,本就是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不过现在不同了……”王腾欣慰地吐了口气,“十年前我之所以要献出王洛彤,本是出于无奈,毕竟当时我官小位低,但如今,我身负学士之位,说什么都不会献出我的女儿,何况还有你这位翰林修撰,日后再有困难,你我都会联手保护王洛彤不受侵害的吧?”
李政稍微有点理解王腾了,严肃摇了摇头道,“若要保证王洛彤不受侵害,可不能只是说说而已,我有预感,那常山王等一众王侯,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肯定还会对咱下手,如有必要,还需加以防范才是。”
“什,什么?!一众王侯?!”王腾诧异大惊,“女婿,你老实告诉我,在葬礼之上,你莫非还得罪了其他人?”
王洛彤跟王腾坦白了葬礼事件的来龙去脉。
王腾听完过后,愕然失色。
“女婿,你是疯了不是?!”
“高陵侯,清河侯,琅琊侯,甚至南阳王,常山王,都被你给得罪了?!”
“你这是要反啊?!”
李政背负双手怡然不惧道,“当时那种情况,除非表现强硬,否则难以全身而退,得罪了一众王侯,那又如何?我李政说什么都不会对那种王侯低头!”
“哎,女婿你糊涂啊!你以为你得以全身而退,是出于你的强硬不成?当时若非太子殿下替你解围,你何以能够安然归来?”
李政凛然道,“哼,我李政生居天地之间,岂能久居王侯之下?哪怕一众王侯之威围袭而来,我亦无所畏惧!”
“哎,女婿你是无所畏惧,但是我怕啊!”王腾苦口婆心道,“女婿,说真的,日后你就应当巩固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最好能安分守己,熬到封王大典之后,在此之前,你可不要再做什么傻事,要是再得罪一两个王侯,咱家可就完了!”
王腾此言倒是有点道理。
一众王侯之所以得以齐聚京师,主要是为了出席封王大典。
待到封王大典举办过后,这帮王侯才会离京。
在此之前,作为朝中官员,就应当安分守己,尽量少跟王侯发生冲突,免得滋生事端。
念至此,李政便点了点头,“行,我晓得了,只要岳父你别再抱着献出王洛彤的念头,我就规规矩矩,不再惹事。”
王腾再度欣慰地吐了口气。
然而,此时这一家人,尚且不知的是,很快,李政将会招惹某一位,身位更高的王侯!
当夜。
鸿胪寺外围腹地街道。
月华楼,最高层天台阁。
一众王侯齐聚于此,参宴饮酒,赏舞作乐。
现场环境,无论是珍馐美酒,亦或是歌舞女伎,皆是高档货色,遍目可见奢华。
主持酒宴者,自然正是中山侯石宽。
在座者,则是高陵侯方震北,南阳王袁泰,琅琊侯司马融,长沙侯张启水。
以及……
“他娘的!”
清河侯孙术气势汹汹一屁股坐在坐垫上,喝了两口酒,似笑似怒道,“我等王侯齐聚京师,朝廷设宴设了个寂寞,那鸿胪寺提供的酒菜,本侯一个都看不上,那岂是人吃的东西?倒是中山侯热情好客,知书达理,于月华楼设下如此盛宴招待我等,若非如此,我都不知这京师之旅,有何价值!”
“来!”
孙术说着便端起酒杯,遥遥避席敬向石宽,“中山侯,我敬你一杯!此次多谢你款待了!”
其余王侯见状,也都纷纷秉杯相敬。
石宽起身回敬道,“诸位王侯客气了,此宴不必拘礼,我虽非东道主,不过我本早诸位几日抵达京师,驻扎已有半月之久,于情于理,都应主动设宴,招待诸位,以洗舟车之疲,此宴略表礼意,还望诸位莫嫌。”
“中山侯言重了,你设宴于此,我等岂敢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