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是李政的计谋。
让秋莺这几个当事人出面作证,自然能达到最大的指控效果。
朱霸海就算威势再大,也一定逃不了罪责。
此刻。
在云靖允许后,秋莺与郭小燕,坦白说出了当日险些被东海王朱霸海欺辱的全部经过。
至于张大嘴,在被秉天府关押的这段时间里,也已经被陈纲刑讯逼供,不得已也说出了秋莺和郭小燕曾被月华楼关押的事实。
一时间,在场文武百官,以及各路贵族,尽皆哗然大惊。
甚至有不少官员,已是满脸怒意,似乎觉得东海王此举实在放肆。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于训斥朱霸海举止不当。
饶是天子,也仅仅皱了下眉头,古井无波,不动声色。
毕竟,纵然有秋莺几人的证词,可也无法让东海王担负罪错,欺辱未遂,这放在历代律法里,也只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无法真正惩罚到东海王。
意识到这一点,面对秋莺几人对自己的指控,朱霸海冷然大笑,“所以呢?本王承认,你们说的,本王确实做过,可那又如何?本王又没真正欺辱你们,倒是你们所说的,本王被那小子踢了两脚,还打了本王的脸,偷走本王的剑,斩了本王的狗,这全都是事实,比起本王欺辱未遂,难道不是那小子的罪行更大吗?”
朱霸海所言确实合理。
剖析所有事实经过的话,李政做的才更加过分。
然而,李政却是自信一笑,说出了一个严重的细节。
“我承认,我踢了你,打了你,偷了你的剑,斩了你的狗……但,在这其中,最为严重的,不是踢与打,也不是那把剑,而是那两条狗!”
“而这两条狗,就是你不敬的根源!”
朱霸海眉头猛皱,“你小子说的什么屁话?本王养狗,何错之有?天底下,谁不养狗?”
李政仰天一笑,“养狗确实没错,但错就错在,你给那两条狗取的名字!”
朱霸海闻言,顿时愕然大惊,冥冥中感到不安。
李政扭过身子,朝着云靖的方向,故意大声说道,“圣上,微臣此前用剑斩杀了东海王的狗,当时经东海王命令,微臣听闻了那两条狗的名字,一条叫千秋,一条则叫万岁!试问,举天之下,谁会取这种名字?身为王侯,却于大云王朝龙威圣辉之下,为狗取这种名字,可为正当?可为合法?此岂不是不敬?!此岂不是,欺君之罪!”
现场哗然。
众人大惊失色。
云靖的面庞,明显浮现了几丝震怒。
只因。
千秋,乃是朝廷的美名。
而万岁,则是天子的称谓!
为狗取了千秋万岁的名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说白了,就是把朝廷与天子,比作了狗。
云靖岂会不生气?
“东海王!”一气之下,云靖遥遥怒斥朱霸海,“他所言此事,可为真实?!”
朱霸海已经明显慌了,“本,本,本王,陛下,陛下,你莫动怒,此事另有隐情,那千岁万岁,无非是本王胡取的而已,并无其他深意……”
“胡取?”李政深意一笑,“东海王这话不太对吧?你身为王侯,岂会不知千秋万岁意味着什么?为狗取了此名,你居心何在呢?”
“臭小子你……”
朱霸海恼羞成怒,还想反驳。
然而再次被云靖打断,“东海王!朕只是问你真假与否,并没有让你解释!给狗取名为千秋万岁,此事,历代朝廷,从未有过,而你,何以至此?!你要朝廷给你说法,可现在,你为狗取名一事,岂不是也得给朕一个说法?!”
朱霸海沉默无言。
云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朕可以给你一天时间准备说法,一天后,你来金銮殿,朕要亲自听闻!至于封王大典,照常举行,大典事宜,已与你无关哉!”
朱霸海咬牙切齿,不再多说,扭身离开,只撇下一句,“等着瞧!”
至此,这场封王大典,以这么一种,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
纵然如此,但众人都能料到,大典之余,这场风波,并未结束。
朱霸海与云靖之间的尊严之争,一定还有后续。
果不其然。
封王大典结束后的第二天。
朱霸海出城,于安阳县举起反旗,发动檄书,号召东海郡十八万大军对抗朝廷。
打出的旗号,为清君侧,诛逆臣!
而这所谓的逆臣,指的正是李政。
尽管,这番旗号,听着相当骇人,甚至理由正当。
然而多数人都能看得出来,朱霸海此举,无非只是出于无奈,因而只能造反。
也正因此,他的造反之举,一定成不了气候。
毕竟他给不出为狗取名的说法。
不过,由于朱霸海举起了反旗,朝野内外一时间惶恐不安,人人自危。
甚至有个别大臣当朝举奏,东海王造反,李政有一定的责任,此次乱象,李政必须负责。
面对这种指控,李政不置与否,甚至在当天,直接写了封奏章,上交内阁。
这封奏章,只有十个字。
“可将当轴,一举了却此处!”
这十个字,给予了朝野内外,抵御东海王的信心。
同时也给东海王的军队造成了假象,误以为朝廷有能力化解这场刀锋之威。
更何况,彼时各路王侯都自带军队,在这帮王侯的势力制衡下,朱霸海根本没有犯京的决心。
更遑论,东海郡那十八万军心了。
于是乎,三天后,这场浩浩荡荡的造反之势,由于军心涣散,不攻自破。
十八万大军集体倒戈,数个将领直接将朱霸海束缚,押解入京,以表忠心。
经过这场荒唐的事件后,京城再一次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大典过后,齐聚京师的王侯,也乖乖回去了各自的封地。
连东海王都成不了气候,自然他们这些王侯,也不能再翻起了什么风浪了。
至于李政,也继续当他的修撰,一边抄写文书,一边摸鱼搞创作。
不过这天,太子云烈突兀召见了他。
东宫大堂,云烈邀请李政一齐参观后花园,提及了天子云靖意欲退位,让太子继位一事。
李政本来觉得此事已经够震撼了,可没想云烈接着说出了一个更加震撼的决定。
“经过近期几件事,孤以为李修撰才华横溢,有勇有谋,孤意欲将你提拔为内阁学士,为孤日后的皇业当任顾问,还望李修撰俯就。”
李政面泛难色,“承蒙殿下重视,只是卑职无非小小修撰,何以能够担此重职?”
“李修撰不必妄自菲薄,孤青睐你许久,窃以为你能辅佐孤完成大业,成为万古一帝。”
李政诧异,没想到太子理想如此高远?
“卑职冒昧一问,还望殿下恕罪,不知以殿下之见,何为万古一帝?”
云烈笑而不语,在手掌心写下两字,故作神秘道,“孤晓得李修撰内心定有答案,孤已将答案写在手心,如若你与孤的想法一致,你便当孤的顾问学士,如何?”
李政点头坦白道,“卑职以为,万古一帝,所谓万古,唯民心最长久。”
“哈哈哈哈……”
云烈仰天大笑,摊开手掌,却见掌心,正是民心二字!
那一瞬间。
李政已对云烈叹服,云烈也已对李政惺惺相惜。
这一刻,君臣已是一心。
意识到这一点,李政拱手致敬道,“圣上,卑职愿随。”
云烈抚掌大笑,挽着李政的手,朝着金銮殿走去。
前方的路,看似遥远。
但君臣两人皆知,身若有民心相伴,君臣相扶,同心共志,那么再远的路,也不孤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