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你再通过实际行动,让此事扩大影响,将那两个女人的冤屈禀报朝廷。”
“或者,怂恿她们击鼓喊冤,不就能让内阁关注此事,让天子震怒于东海王的所作所为?”
“这难道不比擅自施救,更有效吗?”
李政震惊了。
确实,刘文此言,更有成效。
足以看出,刘文的心思缜密,以及心术之高。
可李政到底还是不肯接受,刘文的手段居然如此毒辣,竟要以牺牲两个女人的清白,来换取对东海王的有效打击?
这种事情,李政哪里做得出来?
内心的不忿,转化成了李政对刘文的反驳。
“可,可是,丞相,昨夜如若我不予施救,那两个女人……恐怕不只是会被东海王所欺辱,甚至可能为他所杀害……人命关天,我怎能视而不见?!”
刘文接下来的回答,更让李政震惊失色。
“让东海王杀了两人,岂不更好?!”
“东海王欺辱女人,已能坐实罪证。”
“如若能让东海王杀了两女,岂不能让他担上更大的罪责?”
“杀人,本就是万罪之首,最不为律法所容忍。”
“一旦东海王真的杀了人,你再将此事禀报朝廷,东海王注定失尽人心,甚至为天下所唾弃。”
“甚至,天子或许就能以此为由,让朝廷有效剥夺东海王的爵位,破除东海一郡封王自治的传统,此岂不为天下大喜?!”
“到了那时,你控告东海王有功,而且此番功劳尚且不小,天子念及此功,还有可能晋升你的官职,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李政呐,你昨晚着实是做错了,如若你能按我方才所说的做,今天的你,就不是区区修撰了,而是身居高位的大臣了!”
“哎,说到底,你就是因为年轻气盛,顾及友情,才白白错失了一次升官的机遇啊!”
李政傻了。
甚至茫然,哑然失色。
那一瞬间。
他第一次感受到朝廷的凶险。
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跟刘文的价值观差异实在太大了!
他自以为,自己救下秋莺与郭小燕,不惜冒犯东海王,并不倒错,无所怨悔。
可,刘文却说,李政错的离谱,反而应该牺牲两个女人,换取更高的官位。
这……这实在让李政崩塌了自己以往对刘文的印象。
甚至,一再怀疑,自己跟刘文,似乎已经不再是一路人了!
见李政满脸尽是一副恍然大惊的神情,刘文便拍拍他的肩膀解释道,“李修撰,本相晓得,你不忍牺牲好友,以博名利。”
“但,当你习惯了朝廷斗争,上了年纪,便会晓得,本相的良苦用心,”
“人活这一辈子,首先得为自己而活。”
“尤其是官。”
“你做任何事,都得率先顾及自己的利益。”
“你哪怕救下了两个女人,使得她们对你感恩谢德,乃至声称要为你做牛做马,可她们难道就能为你以后的人生仕途增光添彩了吗?”
“不,不会的,尘世间,任何凡人的恩情,都抵不过升官的机遇。”
“在权力面前,所有的付出,都首先为自己考虑,除此之外,其他的反馈,都是苍白无力,都是徒劳无功的。”
“李修撰,你应当好好品味本相这句话。”
“本相相信,你若能对此融会贯通,你很快就能成为朝廷大臣,掌揽高权。”
“多说无益,本相只能劝你,小心行事,谨慎思考,以达官运昌隆吧。”
刘文离去后,李政仍然站在原地,难以平息内心的震撼。
他不知道,刘文给他灌输的这套价值观,究竟是对是错。
可,论及自身的立场,是非对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刘文能站上这么高的位置,这说明,他的手段,可能就是正确的升官途径。
甚至,可以说,朝廷内,文武百官,都可能跟刘文秉持着同样的观念。
说到底。
不是李政与刘文并非一路人。
而是李政自己过于清白,以至于,他跟整个朝廷,完全格格不入了!
念至此,李政不由看向来时的路。
此刻,他正站在金銮殿外的宫廷广场。
从宫门处,到最前一栋宫殿的距离,足足有数百丈之远。
寻常官员,走完这条路,可能得花两刻钟,也可能要花上半辈子的时光。
也有可能,某些官员,走到半步,便疲倦了,甚至一着不慎,犯了规矩,身死当场。
这何尝不是朝廷斗争的悲哀与残酷呢?
想到这,李政不由叹了口气。
朝廷之路,遥远无极。
自己的仕途才刚刚开始,今后,还有的走。
可这条路,看似每天都在走,真正能走到头的,又有几个呢?
未来自己,真能安然无恙地走进那栋神秘的金銮殿里吗?
回到翰林院后。
李政已然心不在焉,无法平息那股心潮。
好不容易熬到放衙,李政便立马出宫,本打算喝点茶冷静冷静,可刚出皇城大门,迎面便碰到了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
为首正是与李政有所恩怨的三位王侯。
清河侯孙术,高陵侯方震北,以及中山侯石宽。
“嘁,那小子居然真的在宫中!”
“既然出来了,那就把他给本侯围起来!”
孙术凛然一声令下。
身后数个侍卫,瞬间将李政团团包围。
李政登时浮现凝重不安之色,“这是什么意思?于朝廷皇城之外,尔等王侯,岂敢任性挟持我?”
“哼,昨晚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孙术气势汹汹站在李政跟前,“我等王侯,要不发威,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就是纸老虎了?”
李政怡然不惧冷笑道,“昨晚,我只是与东海王有所摩擦,怎么你们却如此愤怒?难道,你们是东海王养的狗,现在要为你们的主人报仇了?”
“你小子简直放肆,你竟敢……”
孙术勃然大怒,正要发火。
一旁方震北冷喝道,“清河侯,你让开,让本侯来跟他说!”
斥退孙术后,方震北怒瞪李政,“昨夜你敢得罪东海王,你早晚会因此而死!但现在,本侯要找你责问的,并非此事,而是本侯的爱将为你所伤一事!”
李政似乎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