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无忌再度愣怔,半晌过后,这才堪堪递出了信,故作镇定道,“想必李大人应当已经晓得,中山侯为女婿陶勇置办葬礼一事了,葬礼邀请,全在信里,还望李大人不要见怪,记得及时出席。”
“若无他事,我先告辞了。”
然而不等孙无忌离开。
李政刚接过信,便是叫住道,“且慢,孙先生,我有一事相问。”
“嗯?”孙无忌凝眸,“李大人有何事要问?”
李政一边拆信,一边反问道,“除了我之外,中山侯还邀请了什么人前去出席葬礼?除了官员之外,是否还邀请了其他群体?还望孙先生能够如实告知。”
看着李政满脸一副似有深意的讪笑,孙无忌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蹊跷,忽而勾唇一笑道,“早前鄙人就曾听人说过,李大人聪明才绝,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李大人,我晓得你这道提问真正的含义,我不能多说什么,我只能说,你能想到的邀请人,皆在其列,还望李大人谨慎对待。”
孙无忌言罢便转身离去了。
李政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却是闪过凝重的目光。
他这才明白,今早郭志远来找自己的时候,为何显得如此严肃不安了。
只因,那个时候的郭志远,应当也意识到了一件严重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是,受邀前去出席陶勇葬礼的,肯定不只有官员而已。
李政之所以如此肯定,并不只是出于猜想而已。
见信件拆开之后,李政早已发现,信件内容有所深意。
只见上面写道。
我婿丧葬,请君吊唁。
风云汇聚,望莫缺席!
让李政在意的,是风云汇聚这四个大字。
其中,似乎蕴含着滚滚杀意。
难怪郭志远会有所不安。
试问,一句满含杀气的风云汇聚摆至眼前,搁谁谁不慌?
为了搞清楚这四个字的含义,李政将信放下,扭头就问起了淳于博。
“淳于大人,方才你在内室,与孙先生作何讨论?”
淳于博叹了口气道,“那孙先生本想叫我帮忙撰写几封规格恢宏的葬礼邀请函,但老夫以为,这种邀请函,我大概率写不成,毕竟我才疏学浅,哪能邀请那一众王侯贵族?于是我便婉拒了孙先生的委托。”
“王侯贵族?”
李政神色一怔,听到这四个字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他方才的猜测,是为正确!
试问,石宽作为堂堂楼船将军,为何如此费尽心思给他的女婿陶勇置办葬礼?
说白了,这场葬礼的意义,肯定不只是葬礼而已。
没准,石宽是要借着这次葬礼,申明自己的威势地位。
而之所以邀请李政和郭志远,为的就是借着葬礼威慑两人。
虽然,石宽肯定还邀请了其他的朝廷官员,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石宽肯定还邀请了王侯贵族这个群体。
截至目前为止,朝廷已向各地王侯陆续发出了好几份封王大典的邀请。
未来一段时间内,京畿地区,一定会有不少王侯应邀抵达。
而石宽掐着这个时间点举办葬礼,为的就是得到各大王侯的支持。
到了陶勇葬礼举办那天,各路王侯肯定也会到场。
而这,就是风云汇聚的真正含义!
“李小友,老夫说句可能不太妥当的话,你莫怪我说的太过直白。”
正当李政念至此之时,淳于博突兀提了一嘴,“这场葬礼,你最好就是借故婉拒,切勿前去出席。”
李政眉头一皱,“丧葬乃是人生大事,既然都收到邀请了,岂能不去?若是不去,岂不落人话柄?”
淳于博摇了摇头喟叹道,“李小友重视礼法,我甚欣慰。”
“只是此次葬礼性质尤为特殊,此前导致陶勇锒铛入狱的指控,来自于你与刑科御史郭大人。”
“而后陶勇冤死,你与郭大人必然逃不了这份责任。”
“甚至有人可能认为,是你与郭大人害死了陶勇。”
“既是如此,害死之人,岂能彼此出席各自葬礼?”
“此岂不是顶风作案乎?”
“此岂不是丢人现眼乎?”
“丢人倒是无所谓,可要是葬礼之上有人闹事,李小友与郭大人必然首当其冲,到了那时可就不单单只是落人话柄,甚至可能殃及性命了!”
纵然淳于博纯粹就是出于担忧而提醒李政最好不要出席葬礼。
但李政并不打算听从,反而爽朗一笑道,“多谢淳于大人提醒关心,不过依我之见,此事大可不必往恶劣的方向猜想。”
“尽管常言有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可葬礼出席通知已经到手,我岂能不去?”
”若是不去,岂不更令人怀疑,我与陶勇冤死有关?”
“我李政一向清白,他人葬礼,我自然要去,无论如何,我都有义务送陶勇一程,也算是为一阵子前的事情还世间一个交代了。”
“这……”
淳于博眸中露出了不舍的目光,毕竟在他看来,李政若是前去出席葬礼,必然是凶多吉少。
“呵呵!”
就在此时,早将二人谈话内容听进耳里的刘/彦,却是冷笑连连。
“淳于大人此言纯属是关心你,担心你可能为陶勇的葬礼所牵连,而你居然不领受淳于大人的好意,反而执意要出席葬礼,此岂不是黄鼬拜鸡,不安好心?”
“黄鼬拜鸡,不安好心?”李政眉尾一挑,故作不解,“刘/彦兄此言说的真是离谱,你的形容能力再度令我大叹扯淡啊,不知刘/彦兄方才所言,黄鼬是谁,而拜鸡的鸡又指的是谁?”
“黄鼬当然是说你咯!”刘/彦毫无保留道,“朝野内外谁人不晓,陶勇之冤死,就是你给造成的,说白了,你得负责!而你现在,拿到了葬礼出席邀请,问都不问详细,就妄想着要去参加,试问,你一个害死陶勇的家伙,去参加陶勇的葬礼,能安的什么好心?还说什么送他一程,你此前若不对陶勇加以指控,又何必会导致他走上这一条黄泉路?”
“哈哈哈,刘兄此言差矣!”李政仰天大笑,“我又没说这次葬礼我非去不可,纯粹是中山侯这封邀请函送上了门,函文在手,我岂还能无视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