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既然王学士出谋划策做出如此举措,那么,省下的薪资,难道不该以一部分的形式,回到他的私囊,以报他请客吃饭所给工民造成的鼓舞之力?”
“故此,臣以为,经费公私难辨,只要王学士能用有限的经费在规定期限内令护城大桥竣工,那么,无可厚非,何罪之有?”
纵然,刘文的这番话,道理有点粗糙,甚至有违事实,但在临场时刻,却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反观王腾却是一脸懵逼。
毕竟他都不曾做过刘文所说的那些事情,一时间疑惑无措,搞不明白刘文为何要替他说话。
纵然疑惑重重,不过王腾也没有多想,反正有了刘文这番说法,自己要是能够脱罪,那么也算是一件好事。
然而。
场中却有一人,提出了异议。
“刘丞相此言,是否有点诡辩,乃至本末倒置了?”
发言者,正是全程沉默的工部侍郎兼中书御史陶勇。
虽然急于反驳刘文的言论,但陶勇并未忘记君臣之礼,率先拱手对着云靖请求,“圣上,臣有话要说。”
云靖依旧抱着一副看戏的心态,好奇挥了挥手道,“陶爱卿但说无妨。”
陶勇当即用严肃的目光直视刘文,“刘丞相,你方才的发言甚是精彩,确实难以反驳,不过,方才我们讨论的,是让王学士交付经费一事。”
“无论王学士之前如何使用经费,只要他交不出经费,那他就有贪污之嫌。”
“我所负责的南市开建在即,所需经费,本就与护城大桥的修缮资金相等。”
“而众所周知,南市比护城大桥重要多了。”
“挪用护城大桥用作南市建务,方为正道。”
“而你却意欲以一番诡辩,为王学士脱罪,岂不是反置南市经济而不顾,而对护城大桥这种鸡肋项目加以重视?”
刘文摇了摇头,“本相并非是在为王学士脱罪,只是经费公私难辨,朝廷方面不应对此一刀切……”
“既然公私难辨,那么……”陶勇眸光一闪,“何不直接将公私难辨的经费部分,直接投入到南市建务之中?护城大桥项目所雇工民,采购的石料木材,包括凿敲工具,本就为南市建务所需,何不将其直接用作南市开建?既然刘丞相觉得一刀切的做法不可取,那么我这种灵活的措施,岂不是更好?”
陶勇的聪明才智,让刘文一时哑口无言。
诚如陶勇所言。
反正项目经费都被护城大桥雇了工民,买了材料,那么干脆就将工民和材料转投南市,这样不仅方便,同时还避免了刘文方才说的公私难辨的问题。
刘文完全无言以对了。
反观王腾,却是再度神色大变,内心紧张连连。
他掌握的经费,哪能雇用足够的工民?更别谈采购足够的材料了!
一旦将工民和材料转投南市,那么他的贪污之罪,岂不是彻底坐实了?
“女婿,女婿!”王腾慌张无措,只能朝着李政求救,“你快想想办法啊,要是陶勇的方案被朝廷执行了,咱可能就脱不掉贪污这顶帽子了啊!你快点反驳啊!”
李政沉默不语,面色凝重,如有所思。
他在想着,本来自己暂时不想为难陶勇,可没想,陶勇居然率先针对自己?
这不是硬要掀起冲突吗?
“嗯……”
此时,云靖正在考虑陶勇所言的方案,“朕以为,陶爱卿所言,确有其理,要不然就依他所言,令……”
然而,就在这时。
李政猛一咬牙,陡然发声。
“圣上,我有话要说!”
“嗯?”
不等云靖回答,吏部尚书卢瑞率先怒骂道,“混账,你懂不懂礼法?天子发言,还没说完,你却抢话打断?你还有将天子放在眼里吗?”
李政怡然不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若急,君言亦可打断,岂能只顾礼法而不顾其他?更何况,臣要报的是,乃是不可小觑的朝廷大事!”
“你!”
卢瑞还想反呛几句。
云靖却是眯眼问道,“哦?是什么大事?可以不容小觑?李爱卿,你直说吧。”
李政宛若背水一战一般,凛然发言,口出惊人。
“圣上,臣要举报有人贪了大污!护城大桥项目,数百万两经费,这不算什么,毕竟臣要举报的那个贪污官员,贪的比百万两还多,且,此人与护城大桥有关!”
全场哗然。
一旁王腾更是神色大变。
他还以为,李政要将实情公布于众,坦白护城大桥的大部分经费,是被窦国师所贪。
若真如此,王腾岂不是要被窦国师恨透全身?
这种事情,完全比贪污还要危险啊!
“女婿,你别乱说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王腾还想劝阻,却被李政狠狠瞪了一眼,“岳父,我已不想再隐瞒了,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生死存亡,岂能不顾自己安危,而保他人花天酒地?我李政今儿,就要扯开朝廷的遮羞布!”
扭过头,李政重新向云靖请示,“圣上,容我举报!我敢保证,我举报的这个人,足够令圣上,乃至整个朝廷都为之震惊!且,臣所言,没有半句虚假!”
全场官员目目相觑。
其中,一名身着深蓝色官袍的青年男子眯住双眼,陡然发言道,“我看你只是交不出经费,故而将话锋引向他人,以此脱罪而已吧?”
李政狐疑瞥了那名青年官员两眼,一时竟不知这位陌生官员为何攻讦自己。
事实上。
这名青年官员,虽与李政相对陌生,但跟王腾是为熟人,且曾经有过交集,甚至还有财富来往……只因,他是窦国师的孙子窦帆,目前在卫尉署任职。
挺直身子,窦帆便对云靖请示道,“圣上,臣以为那李修撰狗嘴吐不出象牙,他此言无非只是为了徒增恐慌,扰乱朝廷罢了!臣请求,将他廷杖八十,逐出朝廷,免得他的鄙言污染了我等庄严神圣之堂!”
窦帆此言,让李政微微猜出了他的身份。
没准窦帆来自外戚世家,否则干嘛要怼自己?
念至此,李政冷然一笑,“这位同僚如此急着怼下官,莫不是,担心我检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