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张桌子，却有十七个人。
季梓棠手一挥，地上多出一张桌子来，他冲楚云酥招招手，“你来。”
他好像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偏爱，变出来的那张桌子漂亮而平整，一看便是上好的木头做的，和旁边那些灰突突的石桌子不能比较。
一旁的凡人们吃惊极了，但是偏偏不敢说出点抗拒的话，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一股酸溜溜的气味飘在左啸崖的上方。
算了，谁叫人家是鲛人呢，种族不一样，如何比较。
楚云酥走到木桌前，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纸笔砚台，和商店摆摊似的，“这么多，我用不到哇。”
季梓棠顶着管易的脸，语气平常，“无妨，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仙人这么大气，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楚云酥说着，眼神一点点抬起，撞进“管易”的眼眸中去。
两个人都顶着假面目，悄然观察着彼此。
他们的伪装都很完美，从头到脚，几乎没有破绽。
但若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不会骗人的，那就是眼神了。
或爱或恨，或痴狂，都会从眼睛中泄露出来。
楚云酥早就注意到了，管易的眼神变了。
变得有侵略性，变得充满探究，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愿离去。
他变化的太快，一些举动前后甚至都不太一样，要了是他脑子在短时间内出问题了，要么……
楚云酥嘴角慢慢提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要么就是换了个人。
易容术这种东西，仙族哪一个不会哇。
不远处的小仙人“哐当”一下敲响了金锣，这声音太过突然，震得暗中角斗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时辰到，提笔！”
小仙人按照程序做事，嗓门也很嘹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管大人扭头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杀气。
“好啦，仙人，我要开始施展才华了，请你离我远一点，别让别人误会了。”
她本来就是被突然加塞的人，这会儿又被这么特殊对待，周围人的眼神都像火一样，往她身上烧。
季梓棠本想说“与他们有何关系？”转念想起自己的身份，管易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为了晚点露馅，他后退一步，木着一张脸，“嗯。”
此次的书画不限主题，想弄点什么都没问题。
世家子弟们从小就经受各种书画熏陶，这会儿抓到机会，卯足了劲开始整。
一个两个拿出看家本领，在纸上挥洒笔墨。
燕珊儿倒是没着急落笔，她心里头一直在琢磨，这个复试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暮日九宫到底想通过这个方式筛选出什么样的人？
她扭头，看到隔壁桌的李小姐正在细细描画，因为太过认真，额头上都沁出汗来了。
不用猜了，一定不是这种。
她思考的认真，一时半会儿倒真的无法决定要写些什么东西。
左啸崖上一片安静，只听得到墨水粘连纸页的沙沙声。
楚云酥咬着笔杆子，看着空白的纸张，脑袋放空。
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参加这场遴选，心里不仅毫无压力，甚至想打退堂鼓。
季梓棠那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玩意？选徒弟直接测灵根不就好了嘛，这样孰优孰差一目了然。
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
楚云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是明面上，仍然要继续整出点什么东西来。
进度条拉到一半的时候，季梓棠没忍住心中好奇，假装巡视考场，一步一步挪到了楚云酥旁边。
卷面一如既往的空白。
四目相对，她还先豪横了起来，“看什么看？”
季梓棠都没好意思说她，没想到她本人还挺理直气壮的。
“管易”眉头一皱，显得有几分老气，“若是交了白卷，那可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完，眼睛忽然瞥到她发间的簪子。
纯白色的簪子，最外端像是刻了一只展翅飞翔的鸟。
即使缩成那么小一点，季梓棠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他压住心中狂喜，故作冷静道：“姑娘这簪子倒是别致。”
听他主动提起簪子，楚云酥心一惊，下意识用手遮挡住了顶端。
这是黑蛋儿化形而成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簪子。
“朋友送的。”楚云酥扭头，不想让他再看。“仙人，考试还在进行中呢，能否请你一边凉快去？别打扰我写字作画？”
季梓棠又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恼怒，眼中漾起微微笑意，主动离开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当！”又是一声锣响，小仙人高声通报道：“还剩一刻钟！”
一刻钟！
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环顾四周，别人基本上都进入尾声了，就连燕珊儿桌上的纸也被画了一些东西。
一种紧迫感钻进了楚云酥心里。
堂堂魔界女君不能输给凡人吧？
她立刻拿起笔，沾墨落笔的时候想都没想，一气呵成。
好了！完成！
楚云酥看着自己白纸黑墨的作品，满意地点点头。
“时辰到，停笔！”
楚云酥将笔往旁边一丢，敲锣的小仙人放下锣鼓，开始一个一个收作业。
收到楚云酥这里的时候，他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看鲛人的脸。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
小仙人直接将最上面的纸页收走，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
等到他背对着楚云酥的时候，眉毛和麻花似的扭起来。
这管易大人到底是有什么毛病？为何要青睐这样一位举止怪异，目中无人的女子？
就因为她种族特殊？
比鲛人还要珍惜的物种多了去了。没必要因为这一个，坏了暮日九宫的名声呀！
小仙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只能摇摇头表示惋惜。
所有人的“作品”都被收走了，季梓棠重新回来，宣布道：“遴选结束，三日之内，若有灵鹤飞去家中，就代表通过。若是没有，就不必在等了。”
众人听到他这么说，原本稍微放松下来的心情又被提起来了。
又要三天，这不是折磨人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