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所有的伪装都没有意义了，楚云酥干脆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黑色的发舒展开来，在呼吸的瞬间变成了雪一样的白。五官瞳色也以极其快的速度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季梓棠直视着她，欣慰地点点头。
“还是这样看比较顺眼些。”
楚云酥挑眉，并没有说话。
季梓棠又坐直了一些，平视着眼前的小师妹。
他从前一直觉得楚云酥没变，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最初的星海仙宗小师妹。
但是如今再细细看来，季梓棠终于意识到，楚云酥身上，一切都变了。
她的外形，她的气质，甚至她观察别人时的神色，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季梓棠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想到来看看我？”
因为卧床的缘故，他的头发并没有规规矩矩地梳起来，而是闲闲散散地绑成一团，搭在肩膀前面，看起来好似一条流动的黑色河流。
“听人说，你受伤了。事情因我而起，我总该来看看你的。”
“唔，还算有点良心。”季梓棠极为配合地点点头，楚云酥看他那个很有理样子，立刻后悔说出刚才的话。
就不该承顺着往上爬。
她不满的小表情自然不会逃过季梓棠的眼睛。
上仙微微一笑，“这么说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那个白头发的魔族会突然出现在净月城里了？”
楚云酥顿了一下，随即认真地点头。“对，不瞒你说，他之所以出现在那里，完全是因为我。”
季梓棠没有说话，而是注视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楚云酥抿了抿嘴，“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关于主神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
“这次的事情，就是他的一场恶作剧。”
楚云酥将过程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但是她略去了主神让她选择的过程，把楚明槐的出现归结于主神的发神经。
季梓棠是何等透彻的人，听出来这其中的逻辑漏洞，但是却没有反问。
他知道，小师妹隐瞒一定有她的理由，打破砂锅问到底并不是他的风格，安静无声地听着。
楚云酥越是讲述，自己都觉得这件事过于神奇。
她也曾给洛止琛讲过，他一点也不相信，虽然季梓棠之前表示自己相信，但是谁有说得准他是真的信了呢？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有违常识，但事情真相确实是这样。楚明槐的出现，是主神的力量造成的。”
季梓棠听完，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他叫楚明槐。”
“嗯？”楚云酥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季梓棠继续道：“倒是个和他形象不太符合的柔弱名字。”
“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重点根本不是楚明槐的名字，而是……”
楚云酥耐心地想再说一次，但季梓棠却已经了然道：“我明白，你想说的话我都明白。”
“小师妹。”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相信你的认知，也相信你的判断。我从来没质疑过，你口中关于主神的阐述。”
“其实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个有意思的问题。我们眼前这个世界，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由什么力量创造而成的，又终究会走向哪里？”
“主神的出现，给了一种答案。”季梓棠声音轻柔，却吸引了楚云酥全部的注意力。
“世界是由一个孤寂的神创造的，怪不得这世间的一切，到最后都有几分寂寥。”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感而发，话说到后面，声音都变得缥缈了。
楚云酥从他的语气中，忽然体会到一种直达心灵的孤寂感。
那是一种体会到世界本源之后，由内而外感受到的寂寥。
创造世界的神是独立且孤独的，他所创造的世界，就算表面上再热闹喧嚣，内核也是一股无言的寂寞。
脑中电光一闪而过，楚云酥被季梓棠所说的话点醒，她一拍大腿，激动道：“我知道了！”
季梓棠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挑，正准备问怎么了，楚云酥整个人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在他床前开始转圈走路。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
季梓棠看着楚云酥一圈圈地绕，心中有了一个十分好笑的念头。
他胆子也是真的大，直接开口笑道：“小师妹，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真的很像一头勤勤恳恳的拉磨驴。”
楚云酥正兴奋着呢，压根不想和他计较。
她停在季梓棠面前，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
“你的话正好提醒了我！”她直起腰，开始一点一点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原先一直以为，主神是无所不能的。我想过要反抗他，但是苦于没有办法。他看起来根本没有弱点，甚至没有肉身，想用法术攻击他都不行。”
“但是你说对了！”楚云酥难掩心中澎湃，“他是有弱点的！他的弱点就是——”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嗯？是什么？”
楚云酥微微一笑，“不能说，也不能想，因为会被他发现我的念头。”
就算她不说，季梓棠也大概能猜到些眉目。
孤独可能就是主神的弱点。
楚云酥看他一副在思考的样子，连忙凑过来小声道：“你也不能想！脑袋里动了这个念头，就会被他发现！”
季梓棠连忙止住了念头，微微睁大眼睛笑道，“好，知道了，不想也不说。”
一想到反攻主神的事情有希望，楚云酥眼睛里都泛着一层光。
不过她知道情绪上不能有太大波动，万一被祸发现了，就失去了一次进攻的机会。
得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行。
她的目光在季梓棠的脸上游走了一圈，这才发现有几处皮肤比原来的还要白皙几分。
应该是伤口愈合之后，新长出来的肉。
她终于想起自己来的最初目的，是来看望伤者的。
“你的伤，怎么样了？”楚云酥先是清了一下嗓子，随后有些刻意地关心道。
开口的时候，甚至有点别扭。毕竟这样的关怀，她很少会做。
“还可以，身子骨还算硬朗，几百年之内死不了。”季梓棠一开口，愣是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