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扫把还没拧干，一群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少年便冲进了女厕，冲过来把我按在地上。
我的头发被猛地揪起，头皮跟着往后扯，疼得喊不出声来。
「就是你偷了我妹妹的项链，是吧？」
「我没有，不是我！」
「没有？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妹妹说谎？」少年踩着他那双名牌球鞋，重重地从手指头上蹍压过去。
烟头烫在皮肤上，滋出一股焦味儿。
「真的不是我……」
我流着眼泪，一遍遍地解释，却没有人听，他们大声嘲笑着我可怜的模样。
其间有人路过听到动静，也会被他们威胁走掉。
「看什么看！再看打死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帮帮我……
清晨露出鱼肚白之际，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里。
养母打开门，她看着我身上青紫的伤痕，拎起门后的扫把便砸了过来。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出去跟男人鬼混！」
街坊邻居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来，指指点点说着闲言碎语。
「王家那个小女娃哟，长得就不像个安分的，啧啧啧……」
那一瞬间，我苦苦维持的尊严被彻底打碎，所有想解释的想法，都消失得个干净。
不讲了吧。
反正也没有人相信。
我以为忍耐过去就没事了，却没料到那只是苦难的开端。
7
林家的面子很有用，一周后沈离便转入了我所在的班级。
台下的林瑶面色惨白，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笔，掩盖不住眸中的恨意。
沈离朝她挑衅一笑，目标明确地坐到了最靠窗的位子。
那里坐着林瑶喜欢的男生，年级第一的宋一凡。
宋一凡盯着沈离，眼里有些愕然。
少女缓缓一笑，故意贴近他的耳旁，说出来的话却是——
「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怎么能睡得安稳呢？安安就在天上看着你。」
我：「……」
宋一凡没说话，可我了解他，他急促的呼吸声就证明了内心的不平静。
是啊，我的遭遇，何尝没有他的推动？
喜欢宋一凡的人有不少，林瑶很聪明，她没有表现出对沈离的气愤，而是三言两语挑动了别人出马。
就如同当初对付我一般。
体育课，班长让人去器材室搬东西，沈离也在其中。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孤立了她，几个女生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说道：「沈同学，你一个人去后面的器材室拿球拍没问题吧？」
沈离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她在路上喃喃道：「安安，报仇我们就从这些人开始。」三个体格比较高大的女生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围了过来，她们其中一个举着手机，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我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无非是用沾了辣椒水的长指甲划破别人的脸，又或是脱了别人的衣服拍视频威胁，更甚者专往别人肚子下三寸打。
我摸了摸耳后那道蜈蚣般的疤痕，想要提醒沈离，但是白天我又没有办法上她的身。
我不是第一次见沈离凶狠的模样，毕竟刚认识那会，她正和别人在巷子里打得头破血流。
起因是那人偷了她捡的两个瓶子。
我路过报了警，递过去一张创可贴，沈离当时面无表情地接过，最后吐出一句：「多管闲事。」
嗯，像只小刺猬。
第二天她却用攒下来的积蓄买了两根冰激凌，专门找到我，别扭地道了谢。
8
但我的亲生母亲显然是第一次见到。
她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连忙赶了过来，细高跟踩在地板上哒哒响。
「老师，我们家小离怎么样了？」
沈离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还没说话，另外几个当事人的家长便双眼通红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指责骂道：
「你们家是怎么教孩子的！？瞧瞧我女儿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这事没完！」
那三个女生已经去过了医院，一直喊着疼，伤口看起来很惨，但一检查还没到轻伤二级，此时正郁闷地坐在父母旁边让老师给个说法。
母亲没应声，她走到沈离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见没有太大事才松了口气。
「我孩子有什么错？」往日性格软弱喜欢和稀泥的林夫人，对着外人突然变得强硬。
贵妇人怒极了，紧皱的眉目间洋溢着怒火。
「来的时候我就让老师调出器材室的监控了，明明是你们想要对小离下手，她不过是正当防卫，我还没追究你们的责任呢！」
班主任也站在林夫人这边，这几个问题学生平日里也让他头疼得很。
他隐晦地朝着那几个家长说道：「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还是得好好管教一下孩子，都是同学嘛，不要老是动手……」
我看着像母鸡护崽子似的徐女士忽然有些难过。
如果出生那年我没有被替换，是不是遭遇这些不幸事情时，就会有人替我出头了。
而不是孤零零地一个人面对，明明是受害者，却还要受到他人指责。
施暴者为什么能肆无忌惮地欺负别人呢？
因为身后站着毫不讲理的父母。
9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学校一开始只是口头警告了一下那几个女生。
直到网上出现了一条视频，画面内容几乎充满了绝望与黑暗的交织。
主人公便是那三位女生，却又不止是她们。
她们是施暴者的一员，我也只是受害者中的其中一个。
林夫人给的零用钱全让沈离买了推广，加上其他受害者家属的配合推动，这条标题为校园霸凌的视频迅速爆火了起来。
学校顶不住压力，连夜发声明把涉及到的人开除。
沈离很开心，她用仅剩的几个硬币，去便利店里买了两根草莓口味的冰棍，蹲在路边一口又一口地吃着。
是我们最喜欢的口味。
她看着那根慢慢融化的冰棍说道：「安安，敌人并非不可战胜，只要保持一颗勇者的心。」
然而我们的好心情在回家看到林瑶的那一瞬间终止。
白裙少女拎着行李箱，黑直发披肩，乖巧地站在林夫人的身后。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语气中带着不明显的挑衅意味。
「妈妈，姐姐回来了呢。」
「小离也回来啦？」林夫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走到门口要去拉沈离。
「正好瑶瑶要在家住几天，你们俩姐妹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妈妈做了许多好吃的……」
沈离面无表情地避开她伸来的手。
「我说过，有林瑶没我。」
我飘在上边，满眼艳羡地看着饭桌上的菜。
这应该都是林瑶喜欢吃的吧？
毕竟阿离的口味和我相似，都不喜欢胡萝卜，而这些菜大部分都掺了一点在其中。
我的亲生母亲会不会喜欢一个不吃胡萝卜的女儿呢？
那头林瑶眼眶微微湿润：「我……我只是想爸妈了，对不起，姐姐别生气，我这就离开。」
她以退为进，展现出善解人意，抱了一下母亲便拉着行李箱就往门外走。
我默默数着321。
果不其然。
「瑶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