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衡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心绪渐渐地平稳了下去，眸光温润地看着她，“嗯，我相信小冬。”
白孟冬见他恢复正常，便将刚才的惊惧当做眼花抛之脑后，明丽的大眼一弯，拉着他的手朝休息室走去，“看你好像累了，你去睡一觉吧。”
接下来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和沈辞川的这一场赌局，鹿死谁手，尚未定。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这样动真格了。
顾玉衡想要说不用，抬眸却瞥见她笑颜轻灵，娇俏惑人，直逼入眼帘来，忽觉心头一悸，头莫名地传来一阵尖锐刺痛，疼得他瞬间眼前一花，只觉得一阵阵诡异的重影层层叠叠上来在眼前晃动，让他几乎疼得叫出声来，却又不想让她担心，勉力地保持着平稳的步伐，不让她看出他的异样，跟着她进了休息室。
一滴冷汗慢慢地顺着他精致直挺的鼻尖滴下，白孟冬并没有看见，他精致黑膜里迷离痛苦的幽光如晦，变幻莫测，似月下无边大海惊涛骇浪起伏。
清澈的海暗潮渐涌，有风渐起。
光明即将结束，黑暗来临。
——
席明朗的办公室里，白孟冬神色沉重地站在窗前。
席明朗和徐东有些紧张地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怎么了这是？
我也不知道啊！
是不是你太激进了，两人吵起来了？
不能吧？
席明朗惴惴不安起来，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份文件？要是这样，那他离死不远了！
“白小姐，”席明朗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是顾先生不愿意看文件吗？”
白孟冬回过头来，定定看着两人。
两人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一颗心怦怦狂跳着，不安在心头弥漫。
好半晌，白孟冬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席明朗和徐东：！！？
白小姐发现什么了？
顾先生不小心露出马脚了吗？
不太肯定，席明朗谨慎地问道：“白小姐是指？”
“顾玉衡的病。”白孟冬的神色沉郁，软萌的小脸上仅是几分浅淡的表情，足以震慑人心。
席明朗：“……”
完犊子了！
真的发现了啊！
他用手肘撞了撞徐东，你说！
徐东暗暗瞪了他一眼，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道：“白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白孟冬抱着双臂，站在窗边，午后的阳光下，眸光冷厉，“你们都当我是傻子吗？到了现在，你们还想告诉我说他会这样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
刚刚他的极力控制她看在了眼里，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
自从知道顾玉衡的问题，她查看过相关的资料，知道这种心理疾病会产生的应急机制和心理防御机制，但顾玉衡的反应，怎么看都太过激了，完全不像他们告诉她的那样。
倒是和自己刚入魔后的反应十分相像。
而且，就这段相处时间来看，顾玉衡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他根本就没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对过往的那些事表现得太过淡然，不像是装的，更像是真的毫不在意。
有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无心的机器，对她除外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感情。
仔细想想，他提起他母亲的时候，真实反映出来的情绪，都只是流于表面的。
他对他的母亲，也是没有任何感情的。
所以，他绝不是因为什么小时候的经历才会变成这样。
他们一直都在骗她！
说实在的，其实她并不在乎他是怎么样的人，尽管他也许不正常，也许是个无心无情的人，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对她的爱。
就算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又怎么样？只要他对她有情就好了。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希望他成为那样的人。
她太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独自一人，感受不到世交任何一点好意，没有一丝温暖，所谓的亲人好友皆是背叛，就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无情剥夺……
她太清楚，只怀抱那么一点温暖，是远远不够的。
当那点希望毁灭后，接踵而来的绝望，会将人彻底压垮。
她有信心不被伤害，可顾玉衡呢？
他的不安不会因为这一点就得到救赎，相反的，越是依赖她，他的不安就会越大，到最后被心魔吞噬，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白孟冬重重地闭上眼睛，压下心中不断升腾起来的寒意，将喉间的酸涩吞下，再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两人。
她必须弄清楚，顾玉衡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者说，他生下来便是如此？
只有弄清楚了，她才能从根源解决掉这个问题。
她不希望他变得和她以前一样，痛苦，迷茫，无法得到救赎。
瞒不过了。
徐东幽幽叹息一声，“白小姐看得很通透，顾先生他确实不是因为那些经历变成这样的，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刘医生说，他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无法共情，无法感受到爱，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人，在他的心里，他只在乎他自己，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
天生的？
徐东顿了顿，继续说道：“按照刘医生说的，顾先生再这么成长下去很有可能就会成为罪犯，因为他根本就无视规则，也没有任何的同情，人命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白小姐，其实这也不能怪顾先生，这种人格障碍的人并不少，也并不是每一个都会成为罪犯，只要好好培养教导，他们还是能成为正常人的，只是，顾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在那种家庭里，顾先生怎么可能会好？
顾老先生在出事后将顾先生送出国，考虑到的也是这一点，这些年来，虽然顾先生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感情，可他却从来没有伤及过人命，他始终保留着底线，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工作上。
成为一个这样的人，并不是顾先生的错，他对您的感情，你是知道的，这也是一种改变不是？证明顾先生还是有救的，并不是一个真正没有感情的人，我希望白小姐不要因为顾先生的人格障碍就否定他，继续留在他身边。”
白孟冬没有说话，她皱了皱眉。
不只是这样的。
可看徐东的样子，已经毫无保留了，他并没有骗她。
只是顾玉衡的样子绝不仅是这样！
“他以前也经常控制不住自己？”
徐东：“……是。”
白孟冬沉吟片刻，“行，我知道了，我来问你们话的事不要让他知道。”
话落，也不管两人什么反应，抬脚出了办公室，心里却有了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