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祁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皇叔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段祁玉若有所思,“朕正愁怎么想办法将皇后放出来,皇叔这个主意倒是妙得很。不如到时候让皇后以省亲的名义回一趟北境,替我从中中和中和?”
段寒潇见段祁玉脸上滴水不漏的表情,心中的怀疑越发的浓烈。
段祁玉不干了。
“皇叔,你真怀疑我?”
“臣不敢。”
“不敢?那你这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是做什么?”段祁玉似乎真有些动气。
段寒潇沉默片刻。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段祁玉一脸不忿。
“讲。”
“陛下既然知道当日我也在白杆营,那为何还要下旨削钟离玉的职?”
段祁玉幽怨地望着段寒潇。
“皇叔就是因为这个怀疑朕?”
“不止。”段寒潇继续道,“明知汝阳侯有问题,却要派他来,还将北境军功算在他头上,陛下此举,难道不怕钟离玉寒心吗?”
段祁玉愣愣的盯着段寒潇看了许久。
最后,他似是格外无奈的叹了口气,无力地摊坐在了椅子上。
“皇叔,朕知道自己很懦弱,可朕受制于人,朕没有办法。”
段寒潇身长挺立,站在他面前紧盯着他。
“什么意思?”
段祁玉垂眸,脸上难掩疲惫。
“皇叔,你也看到了,朕如今宠谁不宠谁都得太后做主。”
段祁玉嗤笑一声,“更别提朝廷用兵,往来决策。朕这个亲政的陛下也着实是无能,竟连朝堂一半的人都调动不了。”
段寒潇的目光沉了沉。
只见段祁玉眼眶微红,连身子都歪斜了下去。
“母后铁了心要扶持淮西,可那淮西一族骄奢yin逸,纲纪废弛,早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段祁玉语气激动,“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钟离氏冤枉。可他们逼朕,他们明着问朕要军功,要兵权!朕有什么办法?”
段祁玉吼完又无力的垂下头,“是朕无能,也是心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朕这个江山,没有这群骄兵悍将根本做不稳,可没有钟离将军他们这些耿直之臣,朕一样无法治理天下。”
段祁玉苦笑着抬头,“皇叔,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段寒潇负手而立,眼里的怀疑并没有因为段祁玉表现出的崩溃而彻底消失。
段祁玉是他带大的,二人感情深厚,远胜叔侄。
只是过去的这段时间,段寒潇在西夏所得让人惊心。
段祁玉早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不得宠的皇子。
段寒潇不会怀疑段祁玉。
但他不能相信一个手握天下的君王。
段寒潇微微垂眸。
“陛下莫忘了,呼延氏,也是因从龙之功得了陛下重用。陛下若是一味宽宥淮西,只怕未来,总有一天要自食其果。”
“皇叔这样说,朕无力反驳。”
皇帝缓缓起身,背对着段寒潇走到桌前。
“只是皇叔啊——”
书房柜子的阴影顺着夕阳的挪动刚好落在了段祁玉的脸上。
他眼底冰冷,丝毫看不出任何痛苦挣扎之意。
“你可知淮西一党弹劾你的奏折,也是朕一直在全力压制。你让朕对淮西之人狠心,那朕又该如何对待百万北境雄兵?”
*
从宫宴回来,钟离玉便着手开始准备中秋夜宴的节礼。
侯府如今不缺金银,钟离玉本打算让张妈妈随意从库房中挑个贵重的送去,刚巧此时婉娘来给钟离玉请安。
她带了一大摞的衣料,一进门,就将东西都送到了凌霜手里。
“姐姐。”
自从和钟离玉解开心结,婉娘日渐开朗了起来。
心情好了,气色也好了不少,平日里侍花弄草,点茶刺绣,气质也越发的像一个豪门贵女。
漂亮人到跟前,钟离玉也觉得赏心悦目。
“你最近的日子过得惬意,倒是比我还要清闲了。”
婉娘笑着拉着钟离玉的手。
“马上入秋了,我见姐姐手里的暖炉上连个遮罩都没有,便给你也做了一套。”
婉娘从怀中掏出几个精致的暖炉套,上头绣了腊梅和牡丹。
钟离玉接过一看,普通的绣料在婉娘手中竟然能如此栩栩如生,这简直比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做的还要精致。
“你手艺竟然这么好?”
钟离玉忍不住赞叹,“我都不知道,一个炉套还能做的这样好看。你若是没有嫁入侯府,想来也定会是个出色的绣娘的。”
“不瞒姐姐。”
婉娘低头笑笑,“从前我娘窘迫,若不是靠着这门手艺,还不知道能不能把我养大呢。这么多年没做,也着实生疏了,姐姐若喜欢,等冬日再给姐姐做些成衣手帕,权当是我感谢姐姐,救我于水火。”
钟离玉抗百斤大刀尚能面不改色,可遇到这精细的绣花针,却是头疼不已。
两人谈笑间,后院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