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里，白灵音身前忽然多出道人影，她抬眼一瞧，就见白婉儿穿着宫装戏服，满头珠翠，对她低声下气地唤了句，“姐姐。”
白灵音眯起眼，“嗯？”
她挑了个清净的地方看剧本，四周没什么人，这句‘姐姐’也没有被旁人听到。
白婉儿一下子凑到她旁边，主动示起好，“姐姐，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恭喜，恭喜你和珩哥哥成了好事。”
“呵~谢谢。”白灵音不咸不淡道。
从白婉儿第一天到白家时，她就是这个态度，所以到现在也保持着这个态度。
白婉儿接着道，“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刚到家的时候生怕爸妈不关心我，故意抢走你很多东西，其实只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姐姐对我心有芥蒂，我也理解，我已经清楚小时候是多么幼稚，我真的很后悔，现在想与姐姐和睦相处。”
听她言辞恳切地说完一大堆，白灵音扯了扯唇，目光重新落回到剧本上。
“你想多了，你是我妹妹，我一直把你当自家人，哪里来的芥蒂？”
“是，姐姐一直都对我很好。”
白婉儿接话很快，她咬着唇，楚楚可怜的样子，“当年抢走的那些玩具，我都放在箱子里好好保存着，姐姐要是不介意，我把它们取出来还你，就当以前的事从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白灵音放下剧本，眼神探究地打量她。
隔了好半晌，白灵音才礼貌地笑了，她眼神平静地望住白婉儿，“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经过了八、九岁的年纪，那些玩具搬来搬去的麻烦，就算了吧。”
“姐姐是不肯原谅我了？”
白婉儿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一把拉住白灵音的手，“姐姐不收，我会一直良心不安，今天我们要回家吃饭，那些东西就放在二楼储物间，姐姐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吗？”
【宿主有诈！】
520都看出了白婉儿的一反常态。
白灵音嘴角含笑，一点点掰开她的五指，缩回手来。
不知道一堆十几年前的旧玩具，白婉儿能玩出什么花来，白灵音问出声，“一定要我去看？”
白婉儿没说话，却恳切地点了点头。
“那行吧。”
【宿主！】520显然没料到她会答应。
白灵音垂下眼，在心中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一见她就躲着吧？无论白婉儿想出什么招，我接着就是。
当晚，白灵音换下戏服走出剧组，就见白婉儿的房车停在隐蔽的地方，一早等着她。
“姐姐，在这里。”
白婉儿生怕她没看见，特意降下车窗挥了挥手。
白灵音过去上了车，她打量着一身素净的白婉儿，跟白天那副光彩照人的样子完全不同，浑身上下竟然连件首饰都没戴。
“妹妹穿得这么朴素，回去让爸妈看了还以为公司刻薄你，又要担心得睡不好了。”白灵音一扬眉，不动声色地嘲她。
谁知白婉儿竟然没反驳，只面露哀伤道，“今天是初三……我怎么有心情打扮。”
白灵音愣了愣。
七月初三，是白婉儿生父母的忌日，她低下头不再说话。
白婉儿的生父姓夏，白灵音小时候见过几次，现在早记不清对方的面貌，只听别人说他是个很好的人。
夏家当年在商圈里无比风光，夏伯父经常做慈善，对她爸曾有过大恩德。
虽然这么多年，白婉儿都不肯主动去祭拜，但是所有人当做她伤心难过，不愿意面对事实。
白灵音忍不住去瞧白婉儿，对方正捧着一页珠宝宣传册看，伤心难过没看出来，眼神里的迫切和期待倒是藏也藏不住。
白灵音冷淡地移开视线。
也不知道夏伯父在天有灵，会是什么心情。
车子到了地方后，管家出门来迎，白婉儿询问他，“爸妈在家吗？”
管家摇摇头，“夫人陪沈董扫墓去了，看这个时间也快回来了。”
白婉儿唇边的笑容一僵，又失落地垂下眼，闷闷不乐往家里走。白灵音跟在她身后，真瞧不出她是装的还是真心难过。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进到储物间里面，白婉儿从角落里拖出个大箱子来。
家里每天都有佣人打扫，箱子上倒也没积攒灰尘。
白婉儿又摸索半天，从陈旧的坐垫下找出把钥匙，捅在箱子锁眼里打开它，接着从里面一件件往外取东西。
“这是姐姐当年的奖杯……”
“姐姐第一次做的蝴蝶风筝……哦，珩哥哥送你的画。”
白婉儿把一个木框裱的小幅油画放在地毯上，白灵音上前捡起来看。
画里是个阴雨天，有条瘦骨嶙峋的大狗在路边吃一块蛋糕，狗的姿态紧绷，像随时准备着发起进攻。
白灵音拿起画框时，有股身临其境的熟悉感在电光石火一瞬间涌上来。
她皱皱眉，可在脑子里仔细回想时，却搜罗不出什么东西，这样的经历，恐怕任何人都有过几次。
“他什么时候送的，我怎么没印象？”
“我来到家里过第一个生日时，那天珩哥哥送来的，让我转交给你，后来……我就忘了这幅画。”
白灵音闻言没有作声，只把画收起来。
她记得那天，因为奖杯被白婉儿拿出来把玩，一番争执后赌气跑出家门，回家时还挨了训斥，说她半点儿都不懂事。
白灵音看着满地的东西，往事一件件浮现出来，这箱子里，这地毯上的件件东西，背后都有一段让她委屈愤怒的往事。可真要追究的话，其实都是再小不过的事。
无非是小孩子的玩具被抢，用心的涂鸦被泼了墨水，得到的奖杯被刻了歪歪扭扭的画。
诸如此类，当年觉得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总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现在再看，白灵音本以为自己会触景生情，重燃小时候的愤怒，但是奇怪的并没有。
她的情绪很淡，用那种淡淡的语气不解地问，“为什么害我？”
白婉儿手突然剧烈地一抖。
白灵音没看她，只是凝望着一地的旧玩具，说：
“我承认，我一开始就不欢迎你，没有哪个小孩子愿意和陌生人分享父母，可我真正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你应该清楚，这些年来谁亏欠谁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