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秦昭,看着风宁手中提溜着的螃蟹,谢芷柔想到什么,叫她附耳过来。
“小姐,这……”
风宁面上有些为难,“奴婢倒是进得去,只是一定要绑在那儿,还有那些话,真要说吗?”
哪怕亲耳听到谢芷柔说了,风宁还是再确认一遍。
这事情若是八小姐吩咐的,她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自家小姐向来沉稳,怎会忽然来这么一出?
“你照做就是了。”
谢芷柔面无表情地说着,袖中的手却蜷了蜷。
风宁应声,带着满心不解去办。
长公主府,萧楚晟正在后院练剑。
一暗卫忽至院中,分明瞧见了他,却往风骏身边去。
过了片刻,两人一起看向他,神情有些奇怪,又好似蕴着笑意。
心下疑惑,但见风骏没找自己,萧楚晟也就没往心里去。
直到背后衣裳被汗浸透,萧楚晟收剑入鞘,往卧房去。
迈上台阶,窸窸窣窣的响动自屋内传来,萧楚晟步子微顿。
风骏面上不见异色,上前推开、房门。
一脚踏进门,萧楚晟不禁有些怀疑,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
十几只螃蟹被规整地绑在桌子四边,方才那响声便是它们在地上乱爬。
“是风宁来绑的,说是三小姐的吩咐。”
眼见他要变脸,风骏在一旁道。
萧楚晟正要沉下脸,闻言僵住,面上神情一时有些滑稽。
心情陡然好转,他大步上前,拿了烛台在手中,借着烛火打量地上的螃蟹。
“她可有说什么?”
“三小姐说,这螃蟹很符合您的气质。”
“我?小爷我什么气质?”
似乎不好说,风骏抿了抿唇,在萧楚晟的催促下才开口。
“就……张牙舞爪的。”
萧楚晟一顿,转头盯着风骏。
屋内陡然安静下来,风骏先扛不住压力,拱了拱手。
“属下就先……”
“都解开,找个地方专门养着,不许养死了,若府上有人问起,就说是谢三小姐专程让人送来的。”
打断了风骏的话,萧楚晟将蜡烛移开些,恐将它们烫着了。
风骏应声,叫人去找木盆。
萧楚晟解了只下来,摆在桌上逗弄。
“这螃蟹看着凶得很,您还是先绑起来,万一伤着您了。”
萧楚晟不以为意,随口道:“风宁那丫头都没被夹,小爷我就这么——”
话到半截,两人齐齐看向桌上,萧楚晟尾指被夹了个正着。
风骏瞬间拔剑,却被萧楚晟拦住。
“拿个什么逗一下就是了,哪至于就砍它一只钳子。”
反手拔了自己冠上的簪子,萧楚晟在蟹钳上戳弄起来。
烛火微晃,低着头的他眉眼间隐隐带着孩子气。
……
过了两日,谢芷柔正在院中坐着,陈芸微迈入院中。
“三小姐。”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谢芷柔眼中有些意外。
她这会儿该在铺子里才是,怎么回来了?
陈芸微似是有些难为情,稍顿了顿才上前,在谢芷柔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有些事情想跟三小姐说,问了他们,知道您今日在府上,我便回来了。”
见她神情凝重,谢芷柔放下手上的事,先让她在旁边坐了。
“少见你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是遇上事了?”
“先前我不是去了江北么,虽说路上出了些意外,这些日子我想了想,还是不愿留在京城,特来同您商量商量。”
说罢,陈芸微低下头,怕谢芷柔因为自己的决定心生不满。
“原是这事,你便是不来,我这两日也要找你了。”
谢芷柔带着清浅笑意,轻易消弭了陈芸微的忐忑。
“江北那边我可还缺个掌柜,就怕你在京城多留了这一阵子,不愿意去了呢。”
“怎会,京城是富贵繁华地不假,却不是我待的地方,江北就正好,承蒙三小姐重用,去了还是自己喜爱的营生……”
说着,陈芸微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在陈家时,她哪里敢想自己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不看陈家那一家老小的脸色,不受后宅的束缚,真真正正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谢芷柔心下触动,蓦地生出几分不舍。
再如何也相处这许久,真说着要走了,到底坦然不了。
定了定神,谢芷柔道:“既然说到这儿,江北是新开的铺子,不比京城,凡事都来得及问。”
“到了那边,许多事情要你自己拿主意,这些日子下来,我晓得你的本事,你只管放心去做。”
见陈芸微面上迟疑,她稍一思索,改口道:“那边还有个管事,是我去时带着的,若真拿不准主意,你跟他商量。”
谈及正事,很快将两人的思绪调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
不觉已过半晌,谢芷柔止住声,道:“那你就先收拾着,明早我叫人送你走。”
陈芸微点头,同来时一般,动作很轻地走了。
院中一时空了,谢芷柔垂眸看向裙角,心绪有些杂乱。
夜里,谢芷柔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几遍,睁着眼睛看向屋顶。
将将到了凌晨时分,她才恍惚有了困意。
半梦半醒间,有嘹亮的鸡鸣从南边响起,谢芷柔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谢府门前停了两辆马车,前头一辆陈芸微主仆二人坐着,后一辆摆置着行李。
出门前已同谢宜二人道过别,将陈芸微送到门口的只有谢芷柔姐妹两个。
谢芷姝瞧着有些不情愿,半晌才上前一步,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攥了个两指宽的玉牌。
“我看书上说这个能保平安,你上次路上就不太平,带着这个,这次一定顺顺利利的。”
陈芸微低头,不经意看见了她手上一道细疤,鼻子一酸。
“多谢八小姐,我一定时刻随身戴着。”
谢芷柔也有些意外,她方才见谢芷姝眼底一片青黑,还当她夜里贪玩,却不想……
她这手艺学来也只给家里几个人做过些东西,林子钰与慕容清算是意外,如今又多了个陈芸微。
“爱戴不戴,我在外头乱买的。”
谢芷姝忽然别扭起来,将头撇到一边。
陈芸微深深看了谢芷柔一眼,道了声“珍重”。
“你也是,此去路途遥远,一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