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宫殿里,来往宫人都无比小心,唯恐脚步声重了。
李钊如同门神一般,面无表情在门边站着。
轻缓的脚步声渐近,卫徇走得慢慢悠悠,身后药童的表情都比他丰富些。
“陛下如何了?”
对他这样子十分不满,却又要仰仗他,李钊脸色更臭了些。
“还未醒来,太医院诸位大人都在了。”
那便当真是棘手的问题。
太医院众人各有所长,若是他们都已经在了,怎会没有头绪?
眉心浅蹙一瞬,又很快松开,卫徇接了药箱,没让药童跟进来。
“卫大人,你来看看,这脉象着实奇怪。”
稍年长些的一位太医愁眉不展,见了卫徇,忙将床前的位置让开。
卫徇一搭手就有了数,这些日子慕容恒的脉象都是贡丹维持出的假象,今日如此,多半是那贡丹出了问题。
“这脉象确实怪,我先前只见过类似的,需得细琢磨才行。”
虽说都知道慕容恒吃贡丹之事,可毕竟不是什么能摆在面上说的,卫徇并未直言。
“那这可怎么是好,这脉着实太浅,若是……”
谁也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口,都只心照不宣。
“我可先施针,护住陛下心脉。”卫徇回头,却是看着李钊。
“李公公意下如何?”
“自是再好不过了,那便请卫大人开始罢。”
能听到他这话已经是意外之喜,李钊原已做好了他也束手无策的准备,闻言心下稍松。
卫徇没说要他们出去,众人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看着他的动作。
宫中从来瞒不住消息,这一夜,皇宫内外不知多少人彻夜未眠。
“如何了?”
谢芷柔坐在镜前梳妆,从镜中看见风宁进来,随口问道。
“说是醒了,只是还不见人,好几位去奏事的大人都被拦了,连宫门也没能进去。”
“不见人?”
重复了一遍,似是想到什么,谢芷柔唇角轻扬。
“不见便不见罢,着急的又不是咱们。”
这话倒是真的,她听过一笑置之,有人却像是被架在了油锅上。
太子府中,不过一夜光景,慕容谚看着竟有些狼狈。
“殿下,几位大人都被拦在了宫门外,陛下确不见人,您……”
“再给孙有勤传话,叫他去,就说是南庆府的事。”
慕容谚不死心,被拦的那些人里,三分之二都是他指去打探风声的。
“殿下,让人再去不是不行,只是这人万不可是孙大人,您另选一位罢。”
管家自知劝不住他,可孙有勤身上牵着事,如今虽说还未东窗事发,最好还是要撇清关系。
也是一时着急,管家一提醒,慕容谚当即反应了过来。
“是、倒是本宫犯糊涂了,叫罗锋进来。”
罗锋与罗显同是他身边的翘楚,只是不常出现在人前。
见他清醒了些,管家松了一口气。
罗锋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即便书房只有他自己,多出另一个人时,慕容谚也并未在第一时间觉察。
“带几个人去宫门外盯着,任何人,只要进出宫门,每半个时辰让人递一次名单回来。”
这一等,慕容谚直到夜幕将至,也没见到自己府上的人。
夜色浓重夜色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宫门。
还未靠近,禁军便上前拦人。
“任何人不得入宫,请回吧。
车夫未动,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持碧色玉牌。
禁军步子一顿,瞬间换了神情。
“原是萧小侯爷,林副将交代过了,只是这马车……”
容许人进去已是不易,马车自是进不去的。
萧楚晟从不在这事上为难人,掀了帘子下来,袖子里像是揣了什么东西。
厚重的宫门只开了道缝,在萧楚晟进去之后便重新合上。
暗处的人看见这一幕,大半天不见人影的枯燥瞬间消失殆尽。
“回去传话。”
罗锋目不转睛看着宫门,好似这样就能看见萧楚晟进去之后的动向。
白天睡得有些久,慕容恒没有多少困意,眼睛看着屋顶。
李钊立在一侧,不时看一眼他的状态。
“李钊,你说昨夜的事当真只是意外?”
他醒时太医是这么说的,只是他自己并不信就是了。
“吱——”
房门推开道缝,宫人探头进来,不防神对上李钊的目光。
整个人僵住一瞬,宫人忙道:“外头萧小侯爷来了,奴婢拦不下,您看?”
“萧楚晟?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慕容恒一听这名字,瞬间没了重病的样子,挣扎着要坐起来。
李钊搀住慕容恒,剜了宫人一眼。
“不是吩咐下去了,陛下需得静养,不见任何人。”
“是,奴婢也同萧小侯爷说过了,可萧小侯爷说他有要紧事,一定要马上面见圣上,请圣上裁决,奴婢……”
萧楚晟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宫人哪敢硬拦,只借着进来传话,让李钊来拿主意。
“罢了,让他进来罢,朕倒要听听是什么要紧事,宫门落钥的时辰,竟也值当闯进宫里来。”
这语气分明是恼了,李钊深知皇帝的脾性,张了张口。
“陛下,卫大人的意思是您不宜动怒,负责不易于龙体恢复。”
“你也敢拿话压朕了?”
慕容恒侧眸,眼中不见怒意,却让李钊身子一颤。
“臣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您如今身子本就不适,萧小侯爷又向来性情乖张,容臣先去问问是什么事,若真需要您圣裁,臣自然不会阻拦。”
慕容恒平生最恨有人辖制他,他方才的话已是逾矩了。
合了合眼,就在李钊要请罪时,慕容恒却松了口。
“也罢,你去吧。”
李钊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诧异。
他们这位陛下性情一向那般,怎么如今到了这时候,反倒……
不待李钊多思,慕容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说的倒也在理,若是他来见朕,岂非要见到朕此时的模样了。”
帝王之尊,多少是重面子的,李钊这般近身侍候的不论,今日这殿内可没容许一个宫人进来。
偏殿,萧楚晟负手立着,听到脚步声渐近,头也不回,叫出李钊的名字。
“李总管,我是来见陛下的,你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