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不知怎么就快得很，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先瞧见了谢家门前两只石狮子。
“就到这儿罢，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歇下。”
萧楚晟进去又要半天走不了，一来二去，睡着就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本也想着在门口看她进去的萧楚晟停顿了片刻，没说自己原本的打算，拉着脸故作不满。
“刚吃完饭，这就连门都不许进了，柔儿就不怕被人知道了说闲话？”
谢芷柔抬眸，眼神有些奇怪。
“亥时将过了，你怕人说闲话还要进？”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萧小侯爷抬头看了看天，话刚说出口就自己吞了回去。
“小爷我听惯闲话了，要说便由着他们说呗。”
被他这无所谓的样子逗笑，谢芷柔正要松口，却被他催了句。
“快进去吧，再耽搁下去，谢伯父可要出来撵我了。”
“你这话要是叫他听见，下次可真要撵你了。”
只是吃顿饭，从他口中说出来倒好像谢宜有多不讲理，这事也要拘着。
萧楚晟嬉皮笑脸耍了几句贫嘴，到底心疼谢芷柔今天一天见这个见那个，没拉着她磨蹭太久。
窈窕的身子隐入夜色，萧楚晟在门外立了半晌，不知想到什么，唇边扬起几分笑意。
一夜好眠，谢芷柔梦里都是和洪老板谈生意的场面，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却记得生意谈得十分顺利。
在铺中待了半日，谢芷柔去赴与洪老板的约。
原说昨日要见，不想他去了邻县，突遇大雨，没能如约赶回来。
一入内，洪老板先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昨日对不住，底下人都跟我说了，让您空等小半个时辰，实在抱歉。”
谢芷柔还来不及拦，他第三杯就已经饮尽。
“算不得什么事，也是我时间定的急了些，您客气了。”
只一照面，对这人的性子就有了数，谢芷柔推翻自己来前备下的说辞，直讲话敞开了说。
“冰蚕丝我和父亲都看过了，洪老板手上有多少货？”
“二十匹。”
洪老板也不含糊，张口给了个确切数字，“只是这冰蚕丝有个缺陷，格外不耐脏，这一点我得提前叫您知道。”
只那些样品不足以看出这一点，洪老板要是想抬价，藏着这事才是最好的。
谢芷柔面色缓和了些，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坦诚。
浅啜了口茶水，她坦言道：“我知道。”
“你知道？”
这下却是洪老板诧异了，他一开始都不晓得这一点，还是备货时无意觉察的，谢芷柔从何知晓？
“这冰蚕丝此前便有，若洪老板是寻到了法子，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特质自然不会变。”
她这么一说，洪老板便明白了过来。
倒是他想岔了，他又不是头一家做出冰蚕丝的，这东西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您是敞亮人，我也就不绕圈子了，这二十匹都可以给谢家，价格么，我要比寻常蚕丝高三成。”
这价正压在谢芷柔心里的价位上，她不禁多看了洪老板一眼。
“成交，若是洪老板时间方便，我今天就去提货。”
早拿到手早开始筹备，谢芷柔昨天就联系了绣娘，只等着洪老板回来了。
“方便，自然方便。”
洪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当即应下。
两人一拍即合，不过二十匹料，谢芷絮正要叫云溪去铺子喊几个伙计，洪老板便大包大揽。
“这还折腾什么，我叫人给谢三小姐送来就是了，三小姐若觉得京郊路远，在铺子里稍候就是了。”
左右他铺子里那些伙计多是为着冰蚕丝才调去的，如今冰蚕丝一经送出，那些伙计也是要回来的，正好卖谢芷絮个顺水人情。
谢芷柔稍一思量，倒没再让云溪去叫人，自己却也没躲懒，跟着出了城。
前脚马车刚出城，陈家立刻有客上门。
来人一身粗布衣裳，扁担两头是盖着棉被的箱子，活脱脱一个送货郎。
门子正要拦，送货郎一晃腰间玉牌，他们便往两边让开。
“去提货？”
陈老爷闻言敛了敛眉，谢芷柔如今是什么身份，寻常货物哪能劳动她亲自去提。
似是早知他不信，送货郎翻了个白眼，有宽大的帽檐遮着，陈老爷并没瞧见。
“说是有个供货商，手上有新料子，谢家三房那父女两个已经商讨过了，其中商机很大。”
“你怎么知道？”
陈老爷眉心已然紧蹙，他话音未落便追问出声。
“我自有我的路子，陈老爷只说信不信罢，若是不信，当我今日没来过就是了。”
送货郎不知是什么身份，对着陈老爷半分敬意也无，一言不合便要离去。
“慢着——”
眼看着他头也不回，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陈老爷下意识将人叫住。
“我信就是了，回去跟你家主子说一声，这事我会看着办。”
想到自己求人无门，谢芷柔却轻易垄断了蚕丝料子，陈老爷心中便腾起怒意。
送货郎微低着头，唇角勾起。
“那便预祝陈老爷马到成功了。”
不必分辨也知道这话是随口一说，陈老爷听过便抛到脑后，扬声叫了管家进来。
马车缓缓停下，谢芷柔抬眼，洪老板仓库的门紧闭着，前前后后有十几个伙计不止。
“您也别觉得夸张，这东西如今是定给您了，我才敢松口气，这些日子就在这儿放着，我不睡在这边都不放心。”
谢芷柔看着他明显夸张的神情，当着他伙计的面没说什么。
讨了个没趣，洪老板也不觉得丢面子，招呼着伙计将仓库门打开。
“您里面请，最里头摆在货架上的就是冰蚕丝，都用上好的绸子裹着，就怕磕着划着呢。”
为了在谢芷柔面前有个好印象，洪老板的话张口就来。
“这东西金贵，洪老爷仔细些也是应当的，我自然信得过您，只是这规矩……”
“谢三小姐不必说了，我都知道，来人！”
洪老板一嗓子喊进来几个伙计，吩咐道：“将最里头那架子上的料子都解开，请谢三小姐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