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还没合上就看见有人自门内走出，忙迎了上去。
“去陈府。”
谢芷柔踩上脚凳，云溪刚掀开帘子，忽然听到一声“姐姐”。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你怎么来了？”
谢芷柔见一时走不了，只得下了脚凳，等着谢芷姝走到她面前。
“我睡不着呀，就说去跟姐姐说说话，结果去了没见人，下人说姐姐刚走，我就追出来碰碰运气，你还没说这大晚上要去哪里呢。”
知道谢芷姝较真儿，也没想着糊弄，谢芷柔直言自己要去陈府。
“事情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今晚上带人过去吓一吓他们，明儿一早兴许能松口。”
一听这话，谢芷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二话不说先一步就踩着脚凳上了马车，“这事儿我在行。”
“说吧，要怎么吓？”
整人的事情她干得多了，满腹鬼点子有时叫谢芷柔也不得不佩服，不过这次早已有了点了，已然准备好了。
谢芷柔后脚上了马车，往谢芷姝脚下的车板上扫了一眼。
谢芷姝掀开车板，往下一看，里头放着的正是几桶桐油漆。
“好啊姐姐，你这法子真是损到家了！”
谢芷姝半眯着眼，坏笑着看向谢芷柔。
自家姐姐一向沉稳，不敢想象依着她的性子竟然能想到这种主意。
谢芷姝正琢磨着，马车就碌碌前行，她时不时往车板底下的油漆桶望上一眼。
马车在陈府门前停下，谢芷姝最先跳下了车，一抬一头就看见马车正正停在陈府大门口，而门口竟连一个守卫也无。
“呜——呜——”
含混不清的声音不知从哪边传到耳旁，谢芷姝有些诧异地四处探看时，就见谢芷柔踏着脚凳缓缓下车，面上一丝诧色也无。
风宁从右侧走了过来，嫌弃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
谢芷姝这才顺着她来时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院墙底下几个人堆在一块，身上绳索紧缚，眼睛蒙布，显然是风宁的手笔。
更准确些，这手笔应当是出自谢芷柔。
这是一早就有了打算，连陈府这边都早已处理妥当了，这样周密的设计，倒真真非谢芷柔莫属了。
暗自向人投去了敬佩的目光，谢芷姝才想起来车板下的那几桶油漆似的，后知后觉地搬了出来。
云溪在一旁搭手帮忙，风宁则与谢芷柔并立车前，看着两个丫头兴冲冲地揭桶盖儿，那高兴劲儿仿佛是来作什么大好事的。
谢芷柔忍不住一笑，谢芷姝回过头，煞有介事地道：“笑什么，我们这可是伸张正义，替天行道——”
看人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来，谢芷柔眼中笑意更甚。
“嘿——呀！”
用了些力气揭开盖子，她怀中抱着的正是一罐紫漆，里头的油漆在共振下一晃一晃的，顷刻间就要洒出来，谢芷姝也不在意。
说着替天行道，可到底是在这夜黑风高之下偷摸行事，谢芷姝动手之前还是环顾四周，才冲向了陈家大门。
那灰溜溜的小模样逗得谢芷柔直发笑，云溪也抱了一罐绿漆，紧跟上去往大门上泼。
一紫一绿，两道颜色交替在陈府大门上，谢芷姝和云溪两个人越泼越上头，陆陆续续又将其余几罐全泼了上去。
或横或竖，杂乱无序地铺满了整个大门，就连门上的兽首铜环都染得五颜六色的，因着这颜色，轻晃时便愈发明显。
这二人的行为，看得车前的谢芷柔和风宁忍俊不禁，面上都带着笑。
不用想都知道，明早陈老爷一开门看见这副场景，怕是要气得脸都绿了！
最后一抹绿色横在陈府大门正中央，像一道光铺在那里，在乱七八糟的底色的衬托下更是显得绿到了极致。
“痛快！”
谢芷姝随意丢了油漆桶，往后站了站，端详起自己和云溪共同完成的这幅“杰作”来，眼里满是得意。
“啧啧啧，这明儿传出去可就有意思了！”
谢芷姝转身，目光从云溪迅速到了谢芷柔身上，最后又回到陈府大门上。
“——京城恶少追爱不成，怒带精兵猛将‘重整’陈府大门。”
谢芷姝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显然今夜这一遭很是开心。
“精兵猛将？”
谢芷柔一乐，“虾兵蟹将还差不多。”
“姐！！！”
谢芷姝扁了扁嘴，强烈表达不满。
事儿办了，玩乐也尽了，后头要想的就是正事了。
谢芷姝眨眨眼问她，“姐，你说这能管用吗？”
谢芷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是目光绕过谢芷姝落在了陈府大门上，再看牌匾上头大大的“陈府”二字，她的眼里有微妙的光闪过一瞬，下一息就消失不见。
“走吧。”
谢芷柔刚转身面向马车，低着头一脚才踏上脚凳，一道阴影就笼罩下来。
“如此深夜，想不到京中还有这么热闹的地儿。”
萧楚晟带着几许兴味的声音从头顶飘来，谢芷柔和谢芷姝等人才注意到他。
这厮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正坐在马车上，谢芷柔看过去时，就见刚才的车夫一脸惶恐地朝自己摇了摇头。
“你来干什么？”
谢芷柔着意看了一眼风宁，她的表情，倒像是早就发觉了萧楚晟，只是一直没有吱声而已。
他那样的武功，难怪他们这些人里就只有风宁一个能察觉到萧楚晟的到来。
“陈府门前这样热闹，小爷我若是不来，岂不是要错过这幅美景了？”
他眼中的美景，倒不是陈府门前这场大快人心的泼油漆行为，而是不同于平日里稳重大方，优雅自持的谢芷柔。
想出这种主意来，深更半夜带着人到陈府门前，颇有些那书上写的“宝钗扑蝶”的美感。
这样的谢芷柔，是平时他都难得一见的。
萧楚晟往前又凑她近了些。
“况且若是今夜小爷没来这儿，又怎么能瞧见我的柔儿这样可爱的时候。”
谢芷姝和云溪也走到了车前，才到谢芷柔身后就听见这么腻歪的一句话，个个儿表情复杂地看看萧楚晟，看看谢芷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