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一瞬,谢芷柔失笑。
“林副将有心了,我只是不想错过太子落败,对楚晟自是信任的。”
楚晟。
她在人前偶尔会称他的名字,寻常夫妻做来易受诟病的言行,从她口中说出,却只让人觉得亲昵。
“原是如此,倒是我多心了。”
林子钰收敛心神,问起下属伤势。
一部分禁军被拦在外头,乱成一团时他粗略看过,约莫有数千人,眼下却……
都是朝夕相处的弟兄,如今却血染宫城,堆出满地残尸。
身后十几个人里,两个伤最重的一个断了手臂,另一个背后一道刀伤横穿了整张背。
不过在原地停了片刻,两人脚下便积下小谭血色。
如今却不是能请大夫的时候,若是等到尘埃落定,只怕两人也不好了。
似是留意着这些人的情形,林子钰正发愁,几瓶伤药便递在眼前。
“止血有奇效,这般情形暂且请不到大夫,先将就着罢。”
话音将落,身后宫门发出沉闷响声,竟是有人从里头开了宫门。
“进来避避罢,里头有大夫。”
是卫徇身边的药童。
谢芷柔一眼认出来人,帮着林子钰将伤着搀了进去。
下一刻,宫门再度合上,仿若方才的事只是错觉。
慕容谚的人很快支撑不住,孔令铭望他一眼,不知着了什么魔,竟是冲向萧楚晟。
置身事外的萧楚晟正色,拉弓射箭只在一瞬。
孔令铭来不及反应,持剑的手便已经被箭穿透。
“萧小侯爷,好一个萧小侯爷,原来所有人都小瞧了你……”
只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孔令铭并不处理伤口,反倒看向萧楚晟。
一片混乱中,他的声音落在萧楚晟耳中已经不完整,变得难以分辨。
萧楚晟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递了眼色给风骏,自己继续旁观。
被亲兵围住的慕容谚同样注意到这一幕,手腕上剧烈疼痛的伤口彰显着存在,让他又是一阵牙痒。
林子钰所说不假,慕容谚的人很快落的下风,在萧楚晟的人几乎没有一战之力。
局势逐渐稳定,谢芷柔看着眼前场景,从萧楚晟身后冒头。
“降者不杀!”
被她吓了一跳,萧楚晟却是第一时间将她的话重复一遍。
慕容谚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孔令铭的人却还多,听见这话,当即便有人迟疑。
“死战到底,不准降!”
孔令铭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仍不忘时刻关注战局。
见下属萌生退意,心中大为恼火。
然而他的话已经不起作用,接连有人扔下刀剑长矛,昭示自己的无害。
如此一来,战局结束的更快了。
不多久,慕容谚的人死伤殆尽,再无人护着他。
萧楚晟与谢芷柔并肩而立,恰是一对璧人,相比之下,慕容谚全然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你输了。”
谢芷柔眸色浅淡,分明不含任何情绪,慕容谚却看出讥讽之意。
“输了?”
“本宫是输了,可你们尽心尽力,父皇难道对你们就放心?”
自知无力回天,慕容谚嘴上彻底没个把门,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兵权,哈,萧楚晟,自古以来掌兵权者,没一个不被君主忌惮,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是例外?”
权利从来都是双刃剑,伤人亦伤及。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拥有那些,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
萧楚晟轻蔑一笑,松开握着谢芷柔的手。
他一步步行至慕容谚身前,俯身低语,“那便让他忌惮到不敢妄动,不好吗?”
还可以这样?
从未有过这般想法的慕容谚微怔,或许这就是他和萧楚晟的差距吗。
他从始至终都想着讨慕容恒欢心,萧楚晟却说只要足够强大,便能让人畏惧到不敢有加害之心。
“你总有理,本宫不与你说,让人将门开了,本宫要见父皇。”
丝毫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知之明,慕容谚张口便开始提要求。
萧楚晟凉凉看他一眼,并未直接回绝。
看他们父子二人当面对峙,岂不又是个热闹场面。
敲了许久,慕容恒寝宫的门才从里面打开。
宫人探头出来,一眼便看见满地的血,尖叫着昏了过去。
叫门的人顿了顿,倒没有贸然将门推开,而是静候了片刻。
人影浮动,待里面的人显出身形,认出他的人都愣了片刻。
“李总管,怎么是你出来?”
萧楚晟很不见外,虽说看出李钊并不待见自己,却还是带着嬉皮笑脸。
李钊臂间搭着拂尘,外头残肢血水满地的景象似乎半点也吓不到他。
“事关重大,陛下吩咐奴才前来探查。”
“反贼已经拿下,为首的是太子与孔令铭将军,公公且去问问,看陛下要不要见一见他们。”
关乎改朝换代的大事,从萧楚晟口中说出来,轻描淡写的就好像是一场过家家。
李钊对萧楚晟高看一眼,却也仅是一眼。
“萧小侯爷稍后,奴才这便去问。”
少顷,来传话的却并非李钊,而是慕容恒身边另一宫人。
“陛下要见萧小侯爷,余下诸位一律不见。”
血腥味顺着风窜进鼻腔,宫人低着头,唯恐一个不慎看见了血流漂杵的惨状。
闻言,萧楚晟眉心微蹙,看向谢芷柔。
有风骏守着,他自是不担心谢芷柔会出事,可他却不愿与谢芷柔分开。
看出他心中所想,谢芷柔推了推他。
“陛下还在等着,快去罢。”
萧楚晟这才迈步,走得一步三回头。
他这一进去,足有小半个时辰未曾出来。
谢芷柔正忧心,一宫人快步走出,停在了她面前。
“萧少夫人,小侯爷且走不了,特意叫奴才来知会您一声,先回府去歇罢。”
谢芷柔往里张望一眼,不知这人是否可信,也不好让他帮着带话。
默了默,谢芷柔颔首。
“我晓得了。”
将话带到,宫人转身便走。
惦记着谢文莺和妹妹,谢芷柔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出宫,直奔虞侯府。
门前,府兵肃立着,见有人来,不等靠近便将人喝住。
“什么人?”
“只出去一趟,这便不认得我了?”
谢芷柔翻身下马,因着事情顺利,心情还算可以。
领兵之人认出谢芷柔,忙将路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