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程玉林今天的安排,李蜜芽还是很满意的。一来是见着了从未见过的美景,二来也学了不少东西。
原本以为学习制茶是一件枯燥的事情,但李蜜芽却逐渐发现,有程玉林这个师父,似乎很多事情都另当别论起来。
他从不苛责自己,教授知识也尽心尽职,而且有商有量的,从不一板一眼地强迫自己适应他的节奏,相反,李蜜芽能感觉得到是他在适应自己的节奏。
所以,对于继续跟着程玉林学东西,李蜜芽越来越充满期待。
只是,如果每件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或许就没那么多故事可讲了。
就在李蜜芽和程玉林一块儿到山上探访古茶树的时候,李枞已然从程家茶坊的工作人员口中晓得了他们今天的安排。
此前李枞也到程家茶坊问过,只是大致也猜到李蜜芽每天待在茶坊里学东西,要这么直剌剌地冲到茶坊里头去把人拉出来也未免太过难看了一点,因此,李枞在程家茶坊外头转悠了几天,终于等到了李蜜芽走出程家茶坊的时候。
于是,直奔半山而去,在将近正午的时候于半山处见着了并肩下山、有说有笑的李蜜芽和程玉林,一下子脸就黑了。
原本还开着玩笑的李蜜芽说到一半脸就绿了,程玉林不明就里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这下全完了……”李蜜芽僵在那儿,眉头皱成了小山,苦着脸扯出一个笑道:“爸,好……好巧啊!”
“哼!”李枞黑着脸吼了一声道:“万幸!你还记得我是谁!怎么不直接住人家家里头去呢?!早知道就告诉我你想上程茂家当儿媳妇去,我就好好给你备份嫁妆!”
“爸,你胡说什么呢?”李蜜芽彻底没辙了。
“李枞叔叔,您误会我们了……”程玉林晓得李蜜芽难做,故而开了口。
“你小子先等会儿,什么时候我跟我女儿的事儿轮到你开口了?!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把她骗去的、怎么鼓捣她一直瞒着我的,你倒好,先开口说我的不是!”李枞现在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看到程玉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程玉林晓得李枞的性子,明白自己一时是插不上话的,只收了声,转而对李蜜芽说:“别急,慢慢说。”
李蜜芽是直肠子,别说刚才和程玉林聊得正欢,且说他这些日子对自己不薄,这么被自己老爹冤枉着实看不过眼,故而道:“爸,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冲我来,咱们自己的家事儿干嘛把火发到人家身上,更何况他什么也没做。”
“好啊你,现在还没怎么样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是不是?!”李枞听了李蜜芽的话更是火冒三丈,“你给我过来!”
“您又胡扯些有的没的,我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过来!”李枞又吼了一声。
没办法,李枞的暴脾气李蜜芽和程玉林都是知道的,现如今在这气头上说什么都是撞枪口上,而且怎么说都是说不清的,倒不如以退为进,先把这火降下来再说。
于是,李蜜芽无奈地看了程玉林一眼,迈步往李枞身边走了去。
“跟我回家!”李枞转身,带着李蜜芽便往家里走了。
程玉林站在原地,见李蜜芽被这么带走,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头不由地担忧起来。
从茶山上回来,茶坊里的员工问起程玉林下午还去不去看做青的流程,程玉林摇了摇说另有安排,但心里却仍旧不大舒服。
回到办公室的程玉林想过给李蜜芽发信息,询问下回去的情况怎么样,生怕被李枞恶狠狠地批一顿,可转念一想,又害怕自己的信息给李蜜芽带来困扰,让她更加为难。
于是,程玉林捧着手机,一条信息删了改、改了又删,一直都没能发得出去。
程玉林猜得没错,现在的李蜜芽确实境况十分被动。
被李枞带回家的李蜜芽站在客厅里头,面对着正在泡茶的李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兰站在一旁,大抵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时还不晓得该怎么去调和他们父女之间的这场矛盾。
李枞喝了两口茶,竟被呛着了,咳了好几声之后才开口:“说吧,你去程家为什么瞒着我?你这是打算和我犟到底了是不是?我说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还到外人那里学制茶,是诚心要把我气死是不是?!”
“爸,”李蜜芽满腹的委屈:“您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偏激地想问题呢?是,你跟我说了很多不让我制茶的话,可是你有听过我的话吗?既然大家各自保留意见、各自也没有说服对方,为什么就一定是我的错呢?
而且,我去程家学制茶为什么瞒着你,答案不是一目了然吗?不就是怕出现今天这样的冲突吗?可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突,您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
李蜜芽几乎是颤抖着这些话说了出来,在她心里,李枞是自己的父亲,是值得尊敬的,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不曾忤逆却时时想要冲破的桎梏。
李蜜芽也想过,自己同父亲之间有意见上的出入虽然让她不舒服,但说起来也是正常,就像程玉林之前说的,只要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开了也就好了。
可是,从她回家到现在,李枞就没好好跟自己沟通过,甚至于一直滥用父亲的威严来逼她就范,连一次坐下来商量的机会也不给。
这么久了,她憋在心里的话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李蜜芽觉得如果再不说出来,恐怕是等不到她与李枞之间的这座冰山融化了,相反,问题还会越积越棘手。
李枞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随之而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一丝害怕。
“反了你了!!”李枞气得手都有些抖了,几乎是使尽身上的力气吼了这一声,以此来维护他在这个家里本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威严。
因此,这一吼,着实把李蜜芽甚至把黄兰都给吓着了,李蜜芽心头一紧、鼻头一酸,顿觉眼睛湿润,可却倔强地微微仰头,没让它们掉下来。
黄兰看着心疼,却也不敢火上浇油地跟李枞吵起来,只在一旁把李枞拉到座位上,压着嗓子道:“茶好好喝,话好好说,人就在跟前儿,喊什么?”
果然,黄兰的话给李枞和李蜜芽之间的这场火势降了点温,李枞虽然目光仍然盯着李蜜芽身上不曾离开,但却在黄蓝的劝解下坐了下来,又接过黄兰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客厅里的气氛像极了此时外头昏黄的路灯,带着些许压抑、又带着些许阴晦不明,让人不禁觉出了一种想要逃离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