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洛初微微蹙眉:“这洪水说来就来,没有半点预兆,确实稀奇!”
“方才这场水分明来的蹊跷。”颜凌云看着手里那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地果,不由蹙眉,“太平县已经有好几日不曾下雨了,各处的水位也明明都在下降,却突然来了这么一遭,莫不是上流放闸了。”
“太平县这边有洪涝,上流还放闸,要么上流出现了比这里更严重的灾情,要么就是上边的县令不作为。”贺洛初的目光沉了沉,显然带了几分杀气。
“若是那开闸放水的大人知道自己这一手卷走的太子,只怕十个脑袋都不够他掉的。”颜凌云冷声说道,“太平县有这么严重的内涝,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开闸放水,一直都是自己强行承担着,而我们既没有接到上流有灾情的情况,也没有接到上流有堤坝坍塌的事情,这次开闸放水,说不定就是有意而为之了。”
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你是觉得有人在用这个法子故意害我?”
“也不是没可能,你当着一个太子的名头一路上遇到那么多刺杀,往太平县走这一路却是平安无事,怎么想都有古怪!”颜凌云挑了挑眉,“公司从上流卷到下流用不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若是有人知道你今日前往了堤坝,他完全有可能趁着这个机会开闸。”
贺洛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面前的火堆发愣。
“水这东西,来的很快,这闸口一放,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把下游冲的一塌糊涂,运气差一点,就像我们现在这样直接被洪水卷走,运气好一点,大坝也会被冲毁,到时候灾情更加严重,太子你也难辞其咎。”颜凌云看向贺洛初,冷声说道,“怎么看,都是个只赚不赔的好买卖!”
颜凌云说这番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洪水下来的时候她正站在高处,她可以清晰的看到贺洛初当时就站在大坝的缺口处,那个位置,只要站在高处就都可以瞧见。
更何况,他之所以会在今日决定来找贺洛初,替砚尘守着他,本来就是因为她今日收到了暗卫的消息,贺洛潼的部下有在附近出没,这其中,还有林家的林清平。
贺洛初听着颜凌云的话,倒也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人在遇到权利的时候可以做出任何你想象不到的事情来。
颜凌云见贺洛初没什么反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躺了下去:“也不知道封薇兰那个笨蛋,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咱们!”
“他会顺着河水一路找过来,不过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发现我们这个位置非常的偏僻,我们如果不留下点什么记号,他们未必能找到我们。”贺洛初说着,又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木头。
颜凌云从刚刚烤干的衣服里掏出来一个信号烟,奈何已经被水浸泡过,没有办法点燃,她有些挫败的丢到一旁:“早知道会这样,出来的时候就该把那个糕点给吃了!还能扛好几天的饿!”
“等你的伤好一点了,我们就自己走出去!”贺洛初看向颜凌云,“你现在肿的厉害,不能随便动,等肿稍微退一下,我们就出去。”
颜凌云一边嫌弃的将红果往嘴里塞,一边说道:“不过就是断根骨头,如今也正了骨,明天我自己能走!”
贺洛初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给火堆添上柴火以后,回头看了一眼颜凌云:“在边境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颜凌云有些诧异:“怎么突然会问这个事?”
贺洛初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往火堆里面添柴火。
“当兵打仗的,哪有不吃苦头的。”颜凌云看着面前的火光,满脸不在意的说道,“我们这些人身上的功名都是用性命拼出来的,刀山火海里的闯,说不定今天还活着,明天早上就断送了性命。”
“那你可曾想过,若是当年你留在汴京,或许,你就不必吃这样的苦头了!”颜凌贺洛初看着面前的颜凌云,轻声说道。
颜凌云顿了顿,随后抬眼看向贺洛初:“总要有人去的,若是我觉得苦就不去了,那旁人也是如此,那最终,战场上都不会再有人了,打仗虽然苦,但总是要有人去做!”
贺洛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沙场上的人,朝不保夕,颜凌云,你就不觉得苦吗?”
“战场上的人,哪个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我与那些士兵也没什么不同!”颜凌云微微垂眸,“你若说朝不保夕,我觉得也对,但是这些年,我也并不觉得有多苦!在沙场上,虽然随时可能死在别人的刀下,但我起码是自有的,不像在汴京!”
“汴京如何?”
“汴京就是一个金丝笼,它把所有人都关在这个金碧辉煌的鸟笼里,然后还不断地吸引着外面的来客,可只有在里面的人才知道,金丝笼或许繁华,但没有半点自由!”颜凌云看向贺洛初,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在你看来,满归与汴京相比,你觉得哪里更苦?”贺洛初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问道。
颜凌云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当然是汴京更苦,在满归,所有人都扭成一股麻绳一致对外,我守着别人的后背,别人护着我的后背,可是回了京城,你都不知道会有什么人从背地里伸出来一刀直接把你捅死!”
“也是,面对突厥的时候,起码什么事情都是明刀明枪的干,虽然凶险,却好过那些在背地里谋害你的人,防不胜防!”贺洛初看着面前闪动的火光,嘴角微微泛起苦涩。
颜凌云回头看向贺洛初,随后笑了笑:“所以你是太子,我只是个兵啊!”
贺洛初先是一愣,随后回头看向颜凌云:“你就不怕我多心?”
“你要是多心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毕竟现在的我也能算是手无缚鸡之力!”颜凌云笑着往后躺,“这辈子我都没有想到还有一天,能够享受到我们堂堂太子殿下的照顾,要是被封薇兰知道了,他只怕又要嫉妒的发脾气了。”
“你倒是还有心情在这里说想说笑!”贺洛初看着颜凌云,无奈的笑了笑,“封薇兰要是知道我们两个被洪水卷走,这会儿只怕已经是急疯了!”
“让太子殿下背着我逃生,这是多大的恩赐啊!”颜凌云轻笑一声,随后偏头看向贺洛初,“你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不如脱下来用火烘烤一下!”
贺洛初回头看向颜凌云:“嗯?”
“你一个女人我又不会占你什么便宜,了不起,我把脸转过去就是!”颜凌云轻笑,“你那个身子骨弱不禁风的,再这么泡下去就不定到最后我没什么事,你又要大病一场!咱们随行的大夫里头可没有太医的本事!”
贺洛初看着颜凌云半晌,随后无奈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把头转过去吧!”
颜凌云挑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贺洛初:“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这样矫情,我在军队里十几年,这些年,我什么健硕的身体没瞧过,难不成,你是怕我嫌弃你那没有二两肉的小身板?”
“你再说这些骚话,等我回去我就如实复述给颜将军!”贺洛初看着颜凌云那副臭流氓的样子,微微偏头挑了一下眉。
被警告的颜凌云只得乖乖闭嘴,毕竟,若是被她爹知道,自己开玩笑开到太子的头上来了,等她回去以后,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