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极为奢华的建筑,到处都是高高的宫殿,而且还有一种经历了多年沧桑的感觉。可是这并不是让陆运封觉得最震惊的地方,这最让他觉得震惊的地方,就是那些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形成的画面了。
以前他总会在外面的时候,思念家乡,虽然家乡也是在北方的,但是并不如这里的荒漠遍野。而是一种具有异国风情的美感,那种和人民融合在一起的美感,让他念念不忘了很多年,甚至在边疆已经住了好几年,但是对于假象的那种喜欢却从未变过。
那个时候的他,好像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阿玛带到了这里了。也不知他启蒙太早,还是何故,明明是小时候见过的画面,按理说一般人应该是没有任何的记忆的,可是他居然念念不忘地记了很多年,而且一经记起,便再也忘记不了了。
他有的时候也是无比好奇他究竟是为何有这样的记忆,甚至连阿玛也不是很清楚的地方,但是他居然如此清楚。他甚至可以记住那些细节的一点一滴,好像全部都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一样,这就是他小时候的那份对于家乡的记忆。
之后的一切,他却有些记不清了,有的时候阿玛会选择回京面圣,但是最多的时候,他都是记不清那些记忆中的模样了,因为那些早已经改变了模样了。
可是这眼前的一切,居然是将他记忆中的那些全部重新绘制出来,这种用心真的是不能不让陆运封觉得震惊了。这完全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家乡,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是一直跟着阿玛住在一起的。
那个时候的额娘还在,常常是阿玛在外镇守边疆,而他和额娘就在家中等着他凯旋归来。可是好景不长的时候,额娘因为总是思念阿玛,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所以在时日无多的时候,阿玛被圣上特许可以回乡照顾妻儿。
那个时候的他总是在好奇一件事情,为何阿玛的模样永远是一样的,但是额娘的面容总是一天天地变得憔悴起来。让他觉得比较开心的就是阿玛回来以后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额娘的病居然奇迹般地一天天地好起来了,他震惊于阿玛对于额娘的重要性。
也好像明白了为何额娘总是在缝补衣服的时候,默默地对着灯垂泪。他每一次问的时候,额娘都说那是因为灯的烟气熏到了眼睛了,他年纪比较小的时候,却是信以为真的,还以为额娘真的是如此。
其实何尝是这样,那只不过是因为额娘太过于思念阿玛了。所以在给阿玛缝补衣服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到了他,这大抵就是人世间的爱吧。
他那个时候的年纪一直是比较小的,所以觉得额娘一日日地好起来,也是一件事情。但是却被郎中告知,这并不是好了,而是回光返照。
额娘最后还是离开了,他不由得觉得无比的伤心,可是见到阿玛泣不成声地模样,他更是感叹于阿玛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他失去了额娘,但是阿玛却是失去了相伴到白首的夫人,晚景凄凉。
也是那个时候的他,再也不愿意疏离阿玛了,乃至于阿玛将他带到了不远万里的边疆,也是任由他的。他后来才明白,其实阿玛和额娘之间的爱原是如同那霜雪,早就白头,哪怕是他们分隔异地,可是对于彼此的心却是从未有过改变的。
如果说有真正的改变的话,那大抵就是额娘爱阿玛和阿玛爱着额娘的方式上的不同吧。
在阿玛在外的时光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剩下了那些一直来往的书信和衣物中。虽然阿玛归为当朝一品侯爷夫人,可是每次给阿玛准备的那些衣物从来都不是假手于人的那种。
曾经的他也是无比的好奇,为何这些东西不让那些下人去准备呢?这样岂不是更好?可是当他听到了阿玛的一句话的时候,他好像懂得了什么,“夫人做得就是比那些下人准备的细致许多。”其实不一定是真的精致,而是感于这份情谊,所以无论是如何的,都是无比的精致的。
而对于阿玛而言,他的爱从未用言语述说,可是当他见到了那次在额娘殒命,红颜消散之时,他分明是见到了阿玛眼角的那滴泪水。原只是“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若是一个人真的悲伤到了极致,怎么会不哭泣呢?
他终是最后没有打扰阿玛和额娘最后的温存,大抵那是对于阿玛来说,这人世间唯一一个让他留恋之处的净土也是不再有了吧。
可是他也知道,这种结局其实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至少对于他们这种不可能出现奇迹的人,那更是残忍至极。
若说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在不懂得爱的年纪,不懂得阿玛和额娘之间的爱。若是明白的话,也不会在额娘每一次咯血的时候,还以为真的是额娘绣上去的傲梅呢。其实先进入想想,即便是那丝线的颜色再正,又如何变成那样的红色呢?
那红让他想起了园中的红梅,于傲雪中凌然开放,那红红的有些妖冶,让人不自觉地被它吸引过去,然后你的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不知是天然的,还是他们看走了眼,那红色像是极为艳丽至极,和那白茫茫的一片结合在一起,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好像你去用手指沾染那梅花的时候,那梅花的颜色便会顺着你的手指流到了你的指尖一般。
虽说这是妄想,可还是让陆运封觉得有些触目惊心。自那以后他每一次见到梅花,似乎都能想起额娘的那副憔悴模样,只是为了不让阿玛担心,所以她总是一个人承受着,其实若是早一点,说不定是会有救的,可惜阿玛和额娘她么谁也不愿意让对方担心。
有的时候,陆运封更是在怀疑,阿玛和额娘之间的爱恋究竟是怎么回事,让他们愿意为了对方承受这样多的苦难,还不言弃。
那以后,他的记忆多是和家乡的一草一木相依。只是多年以后的家乡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模样,所以他并不会懂的其实对于有的人而言,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乡。而对他而言,便只有阿玛所在之地,才算是他的家了。
若是这宫殿是在一时间突然冒出来的,陆运封必然是不相信的,即便是这个世界上的能工巧匠再多,但是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这些的细节精致到这种模样,已经是充分地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必定是有人仔细地调查过的。
可是谁又会将那样久远之前的京都调查如此的清楚呢?
他被引到这里,绝不是空穴来风,陆运封也不着急,那幕后之人必定是更加焦急。若是比耐心的话,虽然陆运封年纪轻轻地,而且有的时候还忍不住,可是在作战的时候,却会显得十分的老成,宛如这样做了千百遍一样。
他也不着急,而是在这个沙质的建筑中来回徘徊着,虽然这些都是沙子做成的,但是在细节上的处理还是极为到位的,应该是和陆运封年少时候的那些完全重合了。
也不知道别人对于这些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是陆运封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声音了,这里面不仅仅是他的家乡,还有他的童年,那些被深藏于童年中的种种,让他无法忘却那个一直不能释怀的丧母之痛。
记得第一次拥有的玉佩便是额娘亲手挑选的,然后为他刻字。虽说阿玛是个侯爷,但是他们家中却不曾有过任何的铺张浪费的习惯,而是习惯了清简持家。所以,额娘在选择这些东西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会考虑这些是不是合适。
若是面对他,额娘总是愿意选择最好的给他。用额娘的考虑而言,“男孩子比不得女子,穿金戴银那是不可能了。可是我家的封儿,一定要有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以彰显未来小侯爷的身份。”他那个时候贪玩,并不懂得日后的这块玉佩会伴他走过无数的时光,成为他怀念额娘的时候,唯一的念想。
其实玉质如何,都只是一个物件而已,所以陆运封并不是特别在意好与不好,“额娘决定就好。”他也是个比较随意的人,不像是那些世家子弟一样,喜欢这种那样的新鲜玩意,他儿时最喜欢的就是研究各种兵书了,大概就是从娘胎中带出来的吧。
可是兵书并未一世陪伴他,只有额娘的那块玉佩一直别在他的腰间。其实,对他而言,这块玉佩已经是不能彰显他现今的身份了。作为当朝的丞相,他拥有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理应用更加好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