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山倒也并不十分失望,感慨地说道:“虽然黄炎炳是漏网之鱼,但毕竟经此一役‘先天道’邪教党羽已经全部被剪除,也算是为安东县消除了一个祸害。”
这时候,又有衙役赶来禀报,说是从隔离区营地前来,替施联宗医生向大人禀报。
施联宗订购的一船盘尼西林药物昨夜顺利运抵大东沟港,之后未作停留便星夜运送进城,从今天凌晨开始,施联宗已经陆续给隔离区营地中的病人们用药。
施联宗认为,根治此次虎烈拉瘟疫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
听到好消息接连传来,禄山始终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他摆了摆手,让安师爷回去休息,自己轻轻关上了书房的大门,这才瘫倒在太师椅上。
百茂商号的大门这几天始终是紧紧地关闭着。
后院之中的堂屋里,纳兰宝玉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转头若无其事地对酒井樱说道:“你看看,我就说把黄炎炳成不了大事吧!眼看着大势已去,自己拍拍屁股就溜之大吉,真不是个爷们儿!”
酒井樱瞥了纳兰宝玉一眼,见到纳兰宝玉端着茶盏的手居然还翘着兰花指,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便哼了一声,语中带刺地说道:“那是啊,那黄炎炳毕竟只是个江湖骗子,怎的又能像纳兰公子这样具备男子气概呢!”
纳兰宝玉听到酒井樱如此嘲讽,倒也不动怒,笑了笑说道:“不过这黄炎炳倒也并不是百无是处。这不,要不是他鼓动‘先天道’的教众们围攻安东县衙,酒井小姐也不会有机会亲自溜进县衙去查探‘高宗藏宝’的虚实。”
纳兰宝玉这话直刺酒井樱的痛处所在,酒井樱恨恨地一拍桌子,说道:“原本是个大好的机会,至少能够除掉禄山,在安东县引发一次大骚乱的,没想到那金玖竟然横插了一杠子!”
纳兰宝玉点了点头,叹道:“只是没想到,那金玖的武功怎么在这短短的半年之中竟然有如此大的进步!”
酒井樱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前一晚金玖的样子,想着金玖凌厉的出招,她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颤,自言自语道:“是啊,他的功夫越来越好了,杀气也越来越重了……”
纳兰宝玉说道:“其实,酒井小姐说起那晚之事,我一直有一点没想明白。”
酒井樱问道:“什么事情还能够让冰雪聪明的纳兰公子想不明白的?”
纳兰宝玉说道:“据酒井小姐所说,那知县禄山似乎并不清楚什么‘高宗藏宝’的事情?”
酒井樱点了点头,说道:“我将肋差架在禄山的脖子上,已经动了杀机,他不会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禄山依旧咬定他不清楚什么‘金玖交给他’的东西,看他的眼神,听他的语气,我觉得他不会是在说谎。”
纳兰宝玉便说道:“如此说来,金玖并不曾将什么‘高宗藏宝’的线索上交给禄山。那么,这件事就存在两种可能……”
酒井樱冷冷一笑,说道:“看来纳兰公子不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而是什么事情都想得太过于明白了。那么好啊,就请纳兰公子细细说来!”
纳兰宝玉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那么,这件事就存在两种可能。一来,是金玖说谎欺骗了李瑾菡。这二来嘛……”
说道这里,纳兰宝玉欲言又止,盯着酒井樱。
酒井樱冲着纳兰宝玉一摊手,示意他接着说。纳兰宝玉这才继续说道:“这二来,便是李瑾菡说谎欺骗了我们。”
酒井樱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其中一定有人说了谎。”
纳兰宝玉说道:“但我晓得,酒井小姐一定不会觉得是李瑾菡说了谎……”
酒井樱的眼睛眯了起来,闪过两道寒光,她伸手一下子拉住了纳兰宝玉穿着的马褂领子,把纳兰宝玉的头拉近了自己。
她轻声但一字一句地对纳兰宝玉说道:“我做事情,不会轻易地怀疑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轻易地信任任何一个人。对你,是这样。对李瑾菡,还是这样。我唯一无条件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今上天皇陛下!”
纳兰宝玉哈哈一笑,伸手把自己衣领从酒井樱的手中扽了出来,还不忘轻佻地用小手指往酒井樱的手背上轻轻一划。随即,纳兰宝玉的身子往后一仰,说道:“酒井小姐这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嘛。”
酒井樱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前一晚李瑾菡奋不顾身帮我挡了金玖的一拳,反而让我对她产生了一些疑问。后来,李瑾菡在昏睡之中也不断说着些胡话,虽然是用朝鲜语说的,但我也听得明白,她一直在说‘金玖,是我!’、‘金玖,是我!’看来,她对金玖可能是动了真情!”
纳兰宝玉听到这里,眉头紧锁,腾地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堂屋之中踱步走了几个来回,神情激动地低声喊道:“又是那个金玖!一个朝鲜穷小子!我就弄不明白了,那金玖跟我这满洲贵胄相比,到底有哪里好?想我纳兰宝玉,名门之后,要身高有身高,要相貌有相貌,要文采有文采,要家产……虽说不幸家道中落,但怎么着也比他金玖有钱吧!一个个儿的都喜欢上金玖,看不上我吗?凭什么!”
“你正经一点!”酒井樱先是一愣,随即冷笑着,反问道,“对了,你小子不一直都对我暗送秋波、朝思暮想的吗?什么时候又看上李瑾菡那小丫头了?”
“你……你和李瑾菡……你们姐妹俩,都是我的‘青青子衿’、‘青青子佩’嘛。这不,‘诗经’还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嬉皮笑脸说罢,纳兰宝玉这才换做一副严肃的面容,说道,“不过,若李瑾菡对金玖动了真情的话,事情就复杂了!”
酒井樱点点头,说道:“是啊!如果她是被金玖欺骗,那么金玖是不是知道了我们黑龙会的计划?知道了我们多少计划?这都是些问题。如果她没有被金玖欺骗,而是因为爱上金玖而主动选择了背叛黑龙会组织,那么这问题就更加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