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东头的一间大瓦房外挂着饭馆的招牌,岳孝瑔推门而进,只见饭馆大堂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店小二正趴在门口一张桌子上打着盹。这个时辰正是饭点,若是在安东县城之中,且不论会宾楼那样的名店大馆,便是兴隆街上一般的酒馆、饭铺,也早已是人声鼎沸、络绎不绝了。
店小二见有客人前来,慵懒地从桌子上直起身来,脸上也没什么笑意,用那种应付的口吻说道:“客官您请,随便坐。”
岳孝瑔环顾大堂,挑了靠窗的一张八仙桌,解下背上的包袱皮,轻轻放在身旁的一张条凳之上。店小二此时一手拎着只瓷茶壶,一手端着套碗筷茶杯走了过来,随手摆放在岳孝瑔面前,一边为他斟着茶,一边问道:“客官想吃点啥玩意?”
岳孝瑔见那小二斟茶实在心不在焉,水都溅在外面,却也不恼,笑吟吟地从怀中掏出两枚当十的铜板,轻轻拍在茶杯旁边,说道:“我是第一次来通远堡,不知道贵号有什么拿手菜,还麻烦小二兄弟给我介绍介绍?”
店小二眼前一亮,转头看看掌柜的并未注意到他,随即会意地把铜板悄悄捡起揣入怀中,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哎呀,我就说嘛,看您就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大老板。您来俺们店可是来对了,俺们店是堡子里最大的了,拿手菜那更是少不了的。您喜欢山珍野味的话,有榛蘑炖小鸡、草菇烧大鹅,红焖狍子肉用的是奉天老王爷府的边师傅传过来的方子。当然,最好的还要数俺们家的糖醋大鲤鱼了,这鱼都是镇外草河口打上来的活蹦乱跳的鲜鱼,每天专门有人送上店里来的。”
赶了一天的路,岳孝瑔真是饥肠辘辘了,听店小二这么一数,嘴里的口水也不由自主地在口腔中泛起波澜,便说道:“好!就依你说的这四样各来一盘,另外再炸个花生米、拍个小黄瓜,凤城老窖有吧?也烫上半斤。”
店小二见岳孝瑔出手大方,满面堆笑,一溜烟地跑去下单,不一会儿,各色菜肴便陆续上桌。这个时候,店门一开,一个衣着光鲜的青年走了进来,大声喊着:“小二、小二!看茶、看茶!”
岳孝瑔听着这口音耳熟,转头一看,两人对视先是一愣,随即都哈哈大笑起来。
曹绍祖赶忙走了过来坐下,问道:“三哥,你咋在这里?”
“你又咋在这里啊?”岳孝瑔反问曹绍祖道。
“咳,通远堡立祥绸缎庄的宋老板欠了我们家票号的帐,沥沥落落的始终没还清。这不,看我在家闲得没事,我爹让我过来清清帐。”曹绍祖说道。
“完事儿了吗?”岳孝瑔问道。
“完事儿了!”曹绍祖点点头,又问道:“三哥你过来干啥,你还一直没说呢。”
“我啊,过来查点事儿。”岳孝瑔说着,呷了口茶,放下杯子就不再往下说了。
曹绍祖嘿嘿一笑,说道:“三哥你信不过我是不是,啥事儿都不和兄弟我说。”
“那倒不是,咱们‘安东五虎’五兄弟结拜这么多年了,比亲兄弟还亲啊,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我看你这边的事忙完了,你爹肯定还在家等着你,我这刚到通远堡,什么都还没开始呢,就想着别耽误你的时间。”岳孝瑔解释道。
“嗨,正因为我这边事情干完了,更是轻轻松松。三哥你到底是啥事?要是老五我能帮的上忙的你就直说,这地方不同安东县,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俩人一起也好照应。”曹绍祖说道。
岳孝瑔想了想,说道:“既然这么说,也好!老五你还记得前些天县里出采花大盗的那些事吗?”
曹绍祖点了点头。随后,岳孝瑔就把安东县衙挂出黑衣人画像,追查闵小六身份等等事情述说了一遍,曹绍祖越听越感兴趣,等岳孝瑔说罢,他一拍大腿,说道:“这事儿太有意思了,三哥,这几天我陪你在这通远堡中好好探查一番,咱们一定把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两人边聊边吃,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反而是岳孝瑔和曹绍祖行动的良机到了。
会过账,岳孝瑔假意随口向店小二问道:“小二哥,你与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镇子里有一个叫闵小六的?”
店小二脸色一变,反问道:“这位客人,您打听闵小六做什么?”
岳孝瑔嘿嘿一笑,说道:“哦,也没什么。前些年我在外面跑生意的时候曾与他一同喝过酒,知道他是通远堡人,这次我过来,顺便去他家看看。”
店小二连忙说道:“若您与他不是太熟的朋友,您还是别去找他的好。去了也是白去,见不到他的。”
“为什么这么说?”岳孝瑔皱了皱眉头,追问道。
店小二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六哥嘛,我也和他相识多少年了,他家就住在镇西头,离这里没二里地。可是自打年前进了腊月,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岳孝瑔点点头,又问道:“那……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唉,说到这个,就更别提了。”小二说道:“他本来有个老娘,七十多岁了,前几天家里突然起了把火,连人带房子都烧了个干干净净,真的是一个惨啊……”
“哪天着的火?”岳孝瑔赶紧追问道。
“就是七天之前,三月十三。”店小二说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去了柜台。
曹绍祖低身问道:“三哥,这闵小六家都烧了,咱们还要去吗?”
岳孝瑔说道:“这三月十三不正好是那闵小六在安东县出事的第二天?他刚出了事,家就被烧了……这不就更加古怪了嘛。我们等一会夜深人静了,便去那看看,是否会发现一些情况。”
两人商量妥当,便继续喝茶、闲聊,不一会听得外面更夫敲了亥时的梆子,两人便离开了饭馆,直奔镇西而去。
按照店小二指的方向,两人往镇西走出不多远,便嗅到一股焦糊的味道。顺着这味道,两人摸了过去,果然见到一处残垣断壁孤零零地杵在那里。